“这件事情朕从太史司马群那里听说过,若是没有弄错的话,恐怕如今的炎侯夫人庄姬……就是潞景伤曾经的结发妻子!”姜偃语破天惊地道出其中关节,顿时惊得练钧如跳了起来。“这件事情乃是当年最大的隐秘,炎国上下的知情者也不多,朕也只是知道这一点而已。”
练钧如的思绪立刻飞到了炎姬身上,当初那桩婚事由于两人之间皆有干碍,最后一直拖延了下去,反倒是他在三年前迎娶了孔懿,如今膝下已经有了一双儿女,日子过得颇为惬意。炎姬是庄姬的女儿,但却是阳烈所出,潞景伤的恨意既然这么深,会不会对她不利?他正在胡思乱想,突听耳畔又传来一句话。
“练大哥,依你之见,朕如今该如何决断?”姜偃忧心忡忡地走下御阶,来来回回在殿中踱着步子,“中州局势看似安定,但伍形易早在五年前就找了借口不再上朝理政,朕实在是担心……”
练钧如自然知道姜偃在担心些什么,五年前的春日祭典之后,一直窥伺着伍形易兵权的蒙辅骤然发难,不料为早有准备的常元重创。临死之前,蒙辅挣扎着逃进王宫,将自己掌握的军权交给了练钧如。经此一役,伍形易原本掌握的八成兵权竟失去了一半多,再加上突然态度暧昧的明空和马充,往常一呼百诺的伍形易竟陷入了众叛亲离的窘境,身边只剩下了天绝地煞和常元三人。
“伍形易自五年前就开始深居简出,其兵权多数交给了常元,其实,我怀疑他根本就不在中州了!”练钧如长叹一声,心头郁结着深深的疑惑,“如今的中州虽然不似当初的危若累卵,但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根本不像表面的繁荣。黑水宫算是识大局的,早早就定下了辅佐王室的基调,但是,寒冰崖的居心却着实难料……”他暗自隐去了自己身上更深的焦虑,自从三年前得暇开始调查瑶姬亲人的下落之后,种种证据都指向了伍形易,这让他忧心忡忡,恪于诺言,到时他岂不是不能向伍形易动手?
“不管如何,不能轻易答应潞景伤的那个条件!”练钧如突然用斩钉截铁的口气说道,“其人能够以汉人的身份在北狄潞氏之中隐伏了那么多年,又以军略武功得到了天狼王的称号,若是放任他进兵,到时想要阻止就难了!炎国阳氏如今在炎侯的清洗之下损失惨重,嫡系子弟也没有几个了,他要报仇,陛下尽可允诺将来收回炎国时,将炎侯等人交给他处置,却绝不可让他越雷池一步!”
姜偃无言地点了点头,目送练钧如离开大殿之后,他才长长吁了一口气。不知为何,他每次和练钧如相处时总有一种深深的压迫感,每次作决定时,也往往对练钧如言听计从。他甚至有一种错觉,那个在御座上发号施令的并不是自己,而是一旁的这位练大哥。
“或许,朕坐上御座原本就是一种妥协!”姜偃陡地想到当年的相遇,再次叹了一口气,起身疲惫地走下了御阶,缓步朝内宫行去。
练钧如出了隆庆殿便看见了孔懿等候的身影,心中不由浮出了一股暖意,疾步上前把她拥在了怀中。他一边走一边轻轻诉说了刚才姜偃透露的隐秘,脸色渐渐凝重了下来,“小懿,待会你陪我去见见炎姬,看看她那里知道些什么!我总觉得,这位名震天下的北狄天狼王,总能给人一种深深的压迫感。”
孔懿含笑点了点头,却不再询问身旁爱人的其他心意。已为人妻的她,除了必要的参赞之外,多数的心思都放在了一双儿女身上,已经少问国事了。
第五章 绎兰
炎姬已经在中州呆了足足五年,一来是为了先王姜离当年的赐婚,二来则是为了避开国内纷乱的局势。她婉辞了姜偃赐府的旨意,一人独居在中州炎侯的别院之内,日子倒也清幽自在。就在潞景伤拜谒天子的时候,她也正在接待一位难得的客人。
来人是一位风姿绰约的女子,虽然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但仍旧无损她的绝代风华。和正当妙龄的炎姬站在一起,这位女客雍容沉静的气度丝毫不逊色,就连那几个随侍在侧的内侍婢女也都看呆了眼。
“想不到今日能够在这里见到师傅,我还以为是在做梦呢!”炎姬罕有地露出了娇嗔之态,脸上浮现出深深的愉悦,“师傅既然来了,就在这里多住几天,也好让我请教请教。要知道,我的驭琴之道已经许久没有长进了!”炎姬一边说一边亲自沏茶,而后双手奉给了那个女子,“人家都说什么驭琴炎姬,其实天下何人不知,只有绎兰夫人的琴技才是当世无双呢!”
女子正是教授炎姬琴技的绎兰夫人,她宠溺地轻抚炎姬秀发,嘴角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这才轻轻品了一口杯中香茗。“就你最会说话,我已经老了,哪里能及得上你?琴道就是心道,如今你的心已乱,哪里还能够驾驭得了那逢魔古琴?”她见炎姬脸色大变,顿时更加确定了心中猜想,“我曾经听说先王为你赐了一桩婚事,只是你一直拖延着,难道……”
炎姬突然冷言朝四周喝道:“你们都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