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请陛下用茶!”一个紫衣宫婢小心翼翼地趋近御前,毕恭毕敬地跪倒在地,双手高捧茶盘过头。
姜离不经意地扫过面前的女子,突然浑身巨震,眸子中满是惊恐,刚才还怡然自得的表情一瞬间全都消失了。尽管那宫婢深深俯首,脸色也是拘谨不安,但那轮廓神情衣着,竟像煞了那个夜夜入梦的人。
他的惶惑立刻惊动了赵盐,这位宦者令连忙上前呵斥道:“大胆,陛下用茶自有我伺候,你怎可轻易惊动御驾?”赵盐接过茶盘,连连目视身旁诸内侍,只想知道这宫婢的底细。
“不要苛责了她!”姜离终于稳下了心神,不满地挥了挥手,“是朕自己失态,怪不得她。唔,你抬起头来,朕倒觉得你像极了一位故人!”
“奴婢遵旨!”紫衣宫婢适才就始终跪伏于地,此刻夷然不惧地抬起了头,一双美眸直直地凝视着君王的眼睛,没有丝毫退缩。良久,她才轻启樱唇道,“陛下如今可还是觉得奴婢像您的故人?”
“雪作肌肤玉为颜,真像……”姜离仿佛没有听见那宫婢的词锋,自顾自地喃喃自语道,“朕苦苦寻觅多年,却没有想到你会掩于宫中,没想到……”
赵盐本能地觉得不对劲,情不自禁地朝那宫婢看了一眼,目光骤一交击,他就几乎感到难以把持心中杂念,一股足以将五脏六腑焚烧殆尽的烈火烧得他几乎痴狂。好在他本就是断欲之身,狠狠地一咬舌根,这才勉强恢复了神智清明。他骇然发觉,只是这短短一刻间,整个澹波阁中伺候的内侍宫婢全都无声无息地倒在了地上,唯有华王姜离仍然和那紫衣宫婢对视着,似乎深深地沉沦了进去。
“大胆贱婢,竟敢媚惑陛下!”赵盐也顾不得自己是否能够力挽狂澜,一边高声怒喝,一边上前挺身护在姜离面前,“快来人,有人……”
话音刚落,他就再也发不出一声叫喊,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赫然横在他的脖颈上,锋刃甚至刺进了他的皮肤,隐隐传来无边剧痛。大骇之下的赵盐恨不得立刻晕过去,可是却无论如何都办不到这一点,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紫衣宫婢制住了他全身穴道,又像处理尸体一般将他撂倒在地。
姜离终于清醒了过来,看到所有内侍宫婢受制于人,他却只是露出了一点点惊讶的情绪。“想不到真的是你……朕苦苦等待了多年,谁想却能在死前见你一面,也可了无遗憾了!”他突然仰头发出一阵癫狂的笑声,一拳狠狠地击在扶手上,“这么多年了,难为你一直等待机会!”
紫衣宫婢轻蔑地望着没有还手之力的天子,脸上浮现出一丝阴狠的微笑。“陛下,你大概想不到会有这一天吧?这么多年未曾取你性命,我只是想要让你知道,即便你获得了完整的御座,也休想随心所欲地做任何事情!你不是想要王权么,身为万乘之君,你又有什么可以凭恃的?我要入宫禁易如反掌,却一直克制心情没有来杀你,就是要看你山穷水尽,无计可施,哈哈哈哈!”
姜离没有在乎那一句句像刀子般的讽刺,摇头苦笑了两声便再不答话。望着紫衣宫婢掣在左手的匕首,他一粒粒揭开了锦袍上的扣子,露出了赤裸的胸膛,“既然你这么想要取朕的性命,那么就动手好了。”他的脸色突然变得无比漠然,仿佛对方的目标根本不是自己。
“你想得倒轻巧,是不是以为你如今有亲子可以承继王位,所以才无惧生死?”紫衣宫婢冷哼一声,手中匕首立刻滑入了袖中,“我现在就去杀了那个来历不明的小子,想必四国诸侯一定会对我感恩戴德才对!到时,我就拿他和你的头颅来血祭我的丈夫!”她身形一动,转眼便要离门而去。
“若姜!”姜离终于忍不住大喝了一声,“十二年前是我对不起你,我不应该这么多年都对你不闻不问,那场大火,完全是事态失控才造成的!”
紫衣宫婢蓦地转过身来,脸上尽是不可思议的神色,她几步冲到姜离身边,狠狠地抓住了他的衣领。“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见姜离闭目不答,眸子中立刻现出了寒光,正欲痛下杀手时,旋即又想到了一个隐秘,立刻勃然色变。挣扎良久,她手中匕首再无犹豫,朝着姜离胸膛猛地划去。锋刃所及之处,那价值千金的锦袍,顿时化成一片片碎帛,全都散落在了地上。
若姜骇然望着姜离小腹上的那块胎记,手中匕首颓然落地,情不自禁地后退了几步。“不可能,这不可能!”她撕心裂肺地捧头痛呼,那梳理得整整齐齐的云鬓全都散落了下来。突然,她伸手朝面上抓去,只听嘶啦一声,她的手中便多了一层薄如蝉翼的物事,那一张秀丽绝伦的脸也随即变得狰狞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