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萱最终还是罩上了那一层薄薄的面纱,孤身行走在外,却每每有登徒子为了她的美貌而欲图不轨,本以为在洛都之内能够清净一阵,谁想还是惹来了麻烦。她一想适才在酒肆中的经历,心中便不由苦笑,只不过吃饭歇脚就能遇上旭阳门许凡彬和寒冰崖水清容等五女,这也实在太巧了。
望着近在咫尺的夏国宫城,她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止住了脚步。她不是致力于恢复师门往日尊荣的师兄,这谒见夏侯的事情还是让其他人经手的好。然而,陷入沉思的她并没有注意到,自己那优美的背影仍然落在了他人眼中。不远处的车驾上,夏侯长子闵西原正用一种无比惊艳的目光打量着明萱,眼中尽是迷醉之色,若非身旁侍从提醒,他几乎要下车前去搭讪。最终,他还是想到了舅父的训诫,只能无奈地放下了帷幔,心中却依然留着那无限美好的倩影。
练钧如等人一回到府中便发觉大厅中有人等候,来人一如既往地以白纱蒙面,身影竟是和起先酒肆中的白衣女子有几分相象,看得许凡彬不由一愣。不过,练钧如的称呼却让他暗笑自己的失态,略一驻足便和樊欣远一同离开,心中却依旧存着那明萱的身影。
“如笙小姐,你亲自来我这陋宅,就不怕引起他人注意么?”练钧如示意严修注意四周动静,自己在对面坐了下来,脸上满是疑惑,“有了上一次孟尝君大人的说辞,洛都之中怕已是谣言满天飞了,若是坏了小姐名节,我可吃罪不起。”话虽如此,他却是一脸轻松,显然只是说笑而已。
如笙嗤笑一声,随即取下了面上轻纱,“殿下如今的心情比当初可是好多了,居然有功夫和我调笑。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次亲自前来,自然是有要事相告。”她突然闭上了双眼,许久才倏地睁开了双目,炯炯神光就连一旁的严修也是悚然动容,“中州华都传来了消息,陛下似乎在秘密寻找一个孩子。据我用所有得到的情报仔细分析之后,也许,陛下并不如人们想象那般没有后嗣,而是王后虞姬曾经暗中将一个产下孩子的嫔妾赶出了王宫,此次的事情就是最好的例证。”
练钧如越听越觉得心寒,“如笙小姐,你对我说这些,究竟是想要我提防什么?你既然早已知道我的身份,便应该明白,那中州天子之位本就不是我可以染指的。难道……你是说,这个消息会被人有意泄漏出来?”他终于省到了事情重点,如今之所以行走四国而处处受到尊崇,就是因为人人都以为姜离有意立他为储,这个中州王子的头衔才如此好用。假若一旦华王姜离真的立了储君,那么,自己就是处处冷遇,步履维艰了。
如笙这才沉重地点了点头,“殿下上次所言果然没错,伍形易最近频频借着所谓使尊接见群臣,暗地里应该有所图谋。还有,昨夜此地的火灾似乎也是有人蓄意而为,若是我没有猜错,那个放火的应该就是你身边的人,他们不想让你和四国权贵搭上太多关系,如此一来,他们就没法控制你了。如今情势诡秘,殿下,你是步步危机啊!”
练钧如的额上已是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他自然知道对方并非危言耸听,所谓的尊崇信任,不过是为了他的那个冒牌身份,而伍形易就是一切的关键。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夷然不惧地迎上了如笙的目光,这才一字一句地问道:“多谢如笙小姐提醒,你说得没错,伍形易将我遣出华都,又说动陛下为我换了一个身份,无疑就是想让我为他吸引众多目光。说穿了,我就是一个诱饵而已,一旦要丢卒保车,他们自然不会顾忌到我。既然如此,我若是再照他们的指令行事,怕就真的要坐以待毙了。”
他冷哼一声,缓缓闭上了眼睛,远在中州的父母,那才是他真正的软肋所在。毕竟,梦中的亲情和现实早已完全交融在了一起,倘若连这一点联系都割断,那他在这个世界上的打拼还有什么意义?
“所以,殿下应该主动出击,至少,得在列国权贵中结下一个真正的盟友!”如笙突然凑近前来,声音也变得更加低沉了一些,“我知道殿下当初曾经和长新君樊威慊有过约定,类似这样的盟约,殿下不妨再试一试。夏国如今世子之争如火如荼,倘若真的照中州的意思,自然是扶助闵西原这个懦弱无知的家伙,可是,只要有孟尝君在世一天,夏国便没有你插手的余地。所以,闵西全才是更好的选择,殿下应该知道我的意思了吧?”
自从那一日闵西原形同闹剧似的争风之后,练钧如就对这个夏侯长子失去了兴趣,连敌我盟友都分不清楚,将来又如何指望他不会因为小事而翻脸?“如笙姑娘,你的这个建议我也早有考虑,确实,闵西原为人冒失,若是登上诸侯之位,怕就会成为孟尝君的一个傀儡,我就是在其中再费心也没用。”他起身长长吁了一口气,这才转过了头来,“相反,闵西全乃是夏侯庶子,名不正则言不顺,他要夺世子之位,必定要使用非凡手段,只要能够牢牢握住他的死穴,以他的聪明谨慎,必定能够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大援!”
第七章 苏秦
尽管平日可以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但面对着眼前这个年轻人,闵西全还是装不出任何矜持的神情。夏国名士鬼谷子王诩的名字,天底下无人不知,就凭他那纵横天下的无双辩才和对时势大局的敏锐掌握,天下便无人能出其右。如今,这个手持乃师荐书,且又是出身没落名门的苏秦成为了他的人,他怎能不欣喜若狂?那位兴平君姜如初至洛都就和他的大哥有了嫌隙,若是长此以往,不愁他不注意到自己。
“好,好!古人曰一计值千金,想不到苏先生的计策如此实在,仅仅是一个讯息就成功得令我占到上风,真是令人惊叹啊!”闵西全一脸的赞赏之色,显见心情极佳。不过,他毕竟是城府深沉的人,片刻功夫便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那么,依苏先生之见,我如今可是应该去再次拜访那位兴平君殿下?”
苏秦沉着地摇了摇头,旋即露出了一丝颇为无奈的笑容,连魏方尚且不知兴平君姜如乃是练钧如的分身,他自然不会知道这些隐秘。不过,如今闵氏兄弟政争激烈,若是堂而皇之地找上门去,到时夏侯也会知道其中勾当。“全公子大可不必如此劳神,您既然倾慕霍家小姐,那就多多上门拜访好了。虽然如今洛都似乎又有绝色出现,但以原公子的秉性,绝不容许有人染指他看中的女人。倘若让霍小姐知道此人的真实面目,就是霍大人也会倾向于您这一边。原公子当初会为了一丁点小事和兴平君殿下起冲突,未必就能忍气吞声。”
闵西全含笑点头,他对于霍玉书倒是真心实意,在中州为质数年早已磨练了他的心志,所以对于那些绝色的抵御力远远大于养尊处优的闵西原。他想起孟尝君斗御殊那张千变万化的脸,心中不由暗叹,倘若此人乃是他的嫡亲舅父,他就不必处心积虑地算计未来,这世子之位铁定无法逃出手掌心,可惜……他只是略略将此念头在心中一转便撂开了,这种天方夜谭的想法,对于现实并无任何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