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钧如心中咯噔一下,顿时更为留神,听樊威擎说话的口气,这个看似张扬的人竟是长新君樊威擎?对照传闻,他怎都想不通这个声名赫赫的周侯之弟会如此招摇,心中的疑惑更甚。他也不敢怠慢,下车之后便跟进两步,恰恰立在了周侯身侧,却并不胡乱插话。
“兄侯所言极是,那北狄不过是小疾,怎堪我周国大军一击之力,有劳兄侯挂心了!”长新君樊威慊顺势起身,先是肆无忌惮地打量了练钧如一番,这才正视自己的兄长。“兄侯远至中州朝觐,一路辛苦,臣弟既然回了丰都,又怎有不迎驾的道理?”他又指了指依旧跪伏于地的樊嘉,眨眨眼睛道,“再者,兄侯和嫂夫人不在丰都期间,一应政务全靠臣弟这侄儿料理,也着实辛苦了一点,臣弟若是不帮衬一二,说不得也要被嫂夫人埋怨了!”
王姬离幽的眼中厉芒一闪,随即露出了一丝迷人的微笑。只见她趋前一步搀起了自己的儿子,爱怜地端详了一阵,这才转头对樊威慊道谢。“妾身倒是真疏忽了,嘉儿虽然已近冠礼,对于国事却是初次接手,五弟如此劳神,本宫真是该好生感谢!”她仿佛突然忆起了什么,又嗔怪地瞪了丈夫一眼道,“主上也别光顾着和五弟说话,群臣都在候着你的谕旨,兴平君殿下也在后头看着呢!”
周侯似乎这个时候才醒悟过来,脸上便浮现出了一丝歉意的微笑,朗声道:“寡人前往中州朝觐多日,国中事务全赖诸卿劳心劳力,各位都辛苦了,快快请起!”他一面说,一边趋前扶起原本跪于长公子樊嘉身后的上卿尹南,口中歉然之意愈发浓重,“尹卿年事已高,这等迎驾之事只需交给小辈即可,怎可如此劳顿?”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责备其子樊嘉,“嘉儿,尹卿乃是寡人臂助,又是两朝老臣,你怎可为区区小事而去劳动他?”
樊嘉顿时面色通红,还未来得及辩解,那白发苍苍的尹南便抢过了话头。“主上切勿责怪嘉公子,吾等身为臣子,迎候主上本是应当,和年事资历并无关系。”他堂堂正正地挺直了腰杆,这才有暇顾及他人,“主上还未对臣等介绍,这位公子可就是陛下义子,兴平君殿下?”他的目光中充满了疑忌之色,显然对周侯将这样一位干碍甚大的人物带回丰都有所不满。
练钧如也曾经听说,尹氏乃是周国望族,自辅佐初代周侯以来,世世代代居上卿之位,深得历代周侯器重。此时他已听出对方言语中的顾忌之意,微微一笑上前一揖道:“久闻周国尹老之名,本君有礼了!今后若有不明之处,还请尹老多多指教!”
尹南乃是拘泥礼节之人,哪敢当此一礼,偏身躲开后忙不迭地回礼。“兴平君殿下乃是陛下义子,身份贵重,哪可向我这等老朽之人见礼?殿下乃是主上贵客,万万不可如此,不可如此!”
长新君樊威慊却不像尹南这般作势,“兴平君殿下驾临丰都,乃是我周国无上荣幸,若是殿下有空,请来敝府多多盘桓,也好多多指点小儿欣远。”他敷衍似的甩过一句话之后,便将目光集中到了周侯身后的孟明身上,脸色也冷森了下来,口气顿时变得有些不怀好意,“想不到孟明将军也回到了丰都,真是可喜可贺啊!”
孟明早在看到樊威慊时就勃然色变,只是一直低垂着头不敢露出面上神情,此时见对方先行挑衅,他也只得苦苦忍了下来。“长新君大人,臣得主上器重,已经受任上大夫,今后同佐朝政,还请大人不吝指教!”
第九章 刺杀
转眼到周国已是数日,除了连日不断的宴会邀约之外,练钧如几乎抽不出半点空闲,每日在权贵中敷衍,久而久之竟觉得连脸上表情都僵硬了。偏偏送来的请柬从不见少,而且个个都是推脱不得的人物,除了周侯王姬之外,上卿尹南和孟明之父上卿孟韬也在邀约者的行列,好不容易应付完这些人,练钧如竟发觉手头又多出了一张分量颇重的帖子,上头赫然是长新君樊威慊的名字,时间便是明晚。尽管尚不清楚周侯兄弟之间的纠葛,但练钧如心知自己身上的重责,不敢轻易涉足这滩浑水,因此已是觉得脑际隐隐作痛。
正在踌躇间,严修突然匆匆走了进来,附耳轻声道:“那位嘉公子来了,看情形似乎颇有兴致,你是否要见他?”自从周侯刻意将他安排在其长子樊嘉的府邸之后,这些天来,这位嘉公子是频频出入,有时是询问中州景况,有时则是闲聊天下大事,总之是没有一天的消停。练钧如虽然不想如此高调,但想到自己此行就是为了保证离幽唯一的这个儿子登上世子之位,只得打起精神应付此人。
“兴平君殿下,我可是又来打扰了!”樊嘉一进门便放高了声音,“你这些天老是在各家府邸中转悠,竟是未曾好好逛过丰都城。怎么样,是不是随我领略一番丰都气象?”他说着便神秘兮兮地凑近了些许,“须知丰都美女可也是天下闻名的呢!”
练钧如只觉哭笑不得,然而,对方热情相邀,他就是想要拒绝也寻不出理由,但是,樊嘉摆明了是要寻花问柳,这随同前去又多有不妥。沉吟片刻,他只觉眼前一亮,“嘉公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只我一人前去未免无趣,你也知道我那四位扈从乃是四国诸侯钦点的,不若邀着大家同去一游丰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