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适才那匆匆一瞥,他已然看清练钧如身侧立着的另外三人,与他自己未曾领受炎国爵位不同,其他三人都是名副其实的三国贵胄。来自周国的是长新君樊威慊的外甥,洛欣远的族兄——中大夫洛欣坚;来自商国的是商侯世子的妻弟,中大夫冯聿铭;来自夏国的是夏侯的外甥斗昌,其父斗御殊乃是夏侯夫人的嫡亲兄长,世袭孟尝君的封号,养着门客三千,仅次于商侯的馆清宫,被天下传为美谈。如果认真论起来,许凡彬虽然有旭阳门为后盾,又是炎侯义子,其身世背景也只是处于劣势。
不出意料,听到许凡彬报名之后,其他三人都露出了几分轻视的神色,眉宇间傲气毕露。练钧如和许凡彬虽然只有一面之缘,却对其很有好感,忙不迭地将其搀扶了起来,神情更显温和。
“许兄大可不必如此多礼,本君奉父王之命游历列国,不过是一介常人罢了,今后和大家一起同行,还要靠大家多多照应,这些虚礼免去也就是了!”他虽然是在许凡彬面前说出这些话,其意却是针对所有人,因此那三个年轻人都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他们都是自视极高之人,练钧如现在的身份虽是华王义子,要他们成天卑躬屈膝却也是一件屈辱的事。
“殿下果然快人快语,这礼数都是做给外头人看的,没有外人的时候,我等何妨兄弟相称?”斗昌承袭了其父的性子,当先建议道,“不过,在周侯面前,吾等还是稍稍收敛一些,否则他一个僭越的罪名下来,吾等小卒可是吃罪不起!”他见周侯樊威擎向这边射来一道冷冽的目光,不由苦笑不已。
五个年轻人说说笑笑,心中却各自做着盘算。虽然伍形易安排了孔懿和明空随身护卫,再加上严修的身手和随行的禁卫,练钧如的安全已是可保无虞,但他最终还是决定启用高明等那些家将。正如他的预料,高明果然曾经去过天宇轩,却是被林主事一口回绝,尽管尚未完全死心,但他至少已是暂时安心立命,所以练钧如便从十八家将中挑选了四人随行,并请伍形易为他们改头换面。如此一来,周侯这边便多了几十号人,济济一堂,光是用作骑乘的异鸟便是各式各样,看上去格外显眼。
代替华王姜离前来郊送的有不少朝臣,为首的乃是太宰石敬和太傅张谦,尽管两人对于这四国诸侯都没有什么好感,但眼见朝觐能够平安结束,他们的心中还是充满了喜悦。除了华王姜离和伍形易以及相关使令之外,华都尚未有其他人得知练钧如就是所谓的兴平君姜如,因此石敬和张谦两人的态度很是坦然,对练钧如这边的几人也未曾加以多少注意。
很快,夏侯和商侯两边的队伍也都纷纷消失在了长空之中,眼前便只剩下了周侯这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足足上百只异鸟等候的场景一直都是极为罕见,因此送行的中州群臣都露出了几分惊叹的神色。不过,堂堂华王义子即将和周侯一起远行,有这样的排场也是应当的。
然而,夹杂在人群中的阳无忌却是怀着深深的恨意,眼见平素最看不起的汤舜允也得以回国,忌恨和嫉妒便如同烈火般炙烤着他的五脏六腑。他深知,由于那一次的争吵,自己和阳烈之间再无转圜的余地,因此将来在中州的日子也必定不好过。有了汤舜允的前车之鉴,他已经隐隐察觉到华王姜离从中扮演的角色,心底已是动起了一丝邪念。只要是能够回国掌握大权,暂时牺牲一点炎国的利益又有何妨?
周侯樊威擎和身边的王姬离幽打了个招呼,便笑吟吟地朝练钧如几人走来。“兴平君殿下,时候已经不早了,若是可以动身,我们今夜应该便可以抵达周国边境,不知你这里准备得如何?”随着他的到来,奉命护佑练钧如的四国贵胄纷纷躬身行礼,态度极为恭敬。
练钧如见各人都准备就绪,而太宰石敬和太傅张谦那里也别无交待,便含笑点头道:“有劳君侯久候,大家都准备好了,我们这就出发吧!”樊威擎见练钧如发了话,便挥手示意自己麾下众人骑上坐驾,那一只只各具灵异的飞禽纷纷展开双翅,其状极为神奇,竟是让从未目睹过这盛况的练钧如心中赞叹不已。
石敬和张谦望着这一队浩浩荡荡的异禽远远消失在长空中,不由相互对视了一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虽然华王姜离未作明言,但他们何曾看不出来,这位兴平君的所谓游历,怕也是有着入质的意思。堂堂中州王室竟沦落到如今的地步,礼崩乐坏之说,已经名副其实了。
第七章 无锋
腾云驾雾的经历,练钧如至今还是第一次体会,尽管男装打扮的孔懿就在身后驾驭着博乐鸟,但他仍是觉得一阵心悸。他起先还有兴趣放眼地上的所有景物,愈到后来便愈发脸色发白,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久久不去。心中忐忑的他忍不住向前方的周侯夫妇望去,只看两人背影,便知他们早已习惯了这等驭风而行的便捷方式,就连身侧的其他人也是一样坦然。见此情景,他便只得咬牙苦撑着,尽力不让腹中已然翻江倒海的感觉影响全身。
好在周国边境的几个城池离中州华都并不遥远,中午休息了一个时辰之后,一众浩浩荡荡的人群便在傍晚时分抵达了胥方城。远远俯瞰下去,只见城门前早已等候着一队队排列整齐的军士,尽管刀剑入鞘,但看在练钧如眼中却犹觉战力非凡。
由于先前已经越过了中州边境,因此孔懿早就向他指点过,所谓的王师无锋驻扎在何地。正是因为如此,他方才一眼便发觉了夹杂在周国军队中的那一个方阵,不管从队列还是装备,都和周围的其他军士格格不入。尽管是居高临下地大致扫视了一眼,练钧如便从他们身上发觉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