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辆卡车上装着四五百箱烟土,属于潮州帮的烟土巨商所有。
鸦片烟由远洋轮从海外运来,为避开从吴淞口至英法租界码头一带的重重关卡,必须先将违禁的鸦片卸下。这些做烟土生意的精明非常,他们要等到每夜黄浦江涨潮的时候,才一声令下,将一只装满烟土的麻袋往水里丢。岸上船上,手电光一闪一闪的,互相传递约定的信号。这些装着烟土的麻袋都浮在水面上,体积大,目标显著,被涨潮的江水一只只推送到岸边。
这时,等候在岸边或潜伏在舢板中的打捞高手,利用竹竿挠钩,一只只钩上岸去。一只麻袋钩到手,即等于有巨万银洋进了腰包。
潮州帮走私烟土的渠道虽然隐秘,但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上海滩各帮各派的人士早就垂涎贩卖鸦片这种一本万利的好生意,但苦于挨不着边,又愤于“潮州帮”烟土商利用了他们的地盘,因此,他们在侦悉了这一运土秘密后,仗着人多势众,便放开手去抢。他们等江水一涨潮,便驾着舢板,躲在暗处,见烟土麻袋一浮到身边,便用挠钩将它们钧过来,并立即将它们拖上岸装进车里就跑。江面宽阔,地区辽远,英法租界和华界,地面相错,互不相管,各有各的势力范围。那些烟土商明明知道被人劫走了烟土,但也不敢高呼求救,报官报警,只有打落牙齿往肚里咽。
在这种情况下,潮州帮的烟土巨商就向英租界的沈杏山,季云卿等人靠拢,与他们合伙做烟土生意,这些人最初也是靠抢烟土发的大财。现在,由于家有万贯,儿女仆人一大堆,便不再想去拿脑袋作赌注,过去那种生死不顾的亡命劲逐渐消失,开始选择一种稳妥可靠、不冒风险的敛财方法。
他们纷纷或明或暗,急先恐后地投效上海的缉私机构:水警营和缉私营,以及英租界的巡捕房。他们采取孙猴子钻进铁扇公主肚中的办法,倚仗手中有的是金银钱钞,上下买通,很快就钻进了这些缉私机构的核心部门,占据了高级职位,甚至还有的担任了这两个“肥”营的营长之职,彻底地控制了这两个缉私机构。
这个时候,双方也就一拍即合,走到一起来,从此,运货的途径就变得半公开化,由军警们在江边为烟土走私站岗放哨,然后,公然用大卡车装上,通过层层关卡,运进英租界。
法租界总共只占地一千多亩,地小,人少,力量有限;其次是鸦片商和烟土行多半都开设在英租界,而法租界很少有烟土栈。唯一的烟土公司是黄金荣领头,张啸林,杜月笙合股的三鑫,当然,现在张啸林已经不在了,顶替他的股东是斧头帮,由许文强从张啸林抢来的那批烟土入的股,对此,黄金荣默许了。那个时候,由于潮州帮和沈杏山,季云卿他们联合,很长一段时间,黄金荣和杜月笙的人都没有抢到烟土,以至法租界的烟土行有断货的危险,如果真弄到那个地步,三鑫的面子就全完了!这个时候,幸好许文强弄了那批货来,虽然那批货其实是张啸林的私货,不过,黄大老板对此忽略了过去。
然而,那批货只能顶一时,并不能顶一世,终究,三鑫还是在为烟土的来源而烦恼!
沈杏山,季云卿和潮州帮那批人当然不会自觉地为黄大老板解除烦恼,在三鑫那批人愁眉苦脸的时候,他们的生意做得蒸蒸日上,少了抢土的威胁,他们的生意是越做越大,不仅供应全上海的隐君子,还以上海为中心,向周遭的城市乡镇辐射,形成一个大的销售网。
这一次,这两车货如果分散来卖,足有一百多万银圆,是潮州帮在甜头的刺激下,一次大的尝试,反正,沿途并没有危险,在金钱的驱使下,他们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虽然,沿途的关卡都已经打通了,但是,负责押车的人仍然全副武装,为首的是沈杏山的心腹,担任租界缉私营营长的高明,这批货可不容有失。
卡车一路畅通无阻,那些关卡上的人只要一看到高明,就立马打开挡路的栏杆放行,每个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然,每个月那份额外的红包就不会凭空而得了!
卡车减缓了速度,前面是最后一个关卡了,过了那道关卡,货就算平安送到了!
高明明显松了一口气,虽然知道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没到安全的地方,心始终是提起来的,现在,总算能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