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蚊子从那只壁虎上方飞过,正准备降落在墙壁上,壁虎闪电般往前一跃,长舌一卷,蚊子立刻失去了踪迹,变成了壁虎肚中的食物。
马永贞的手里拿着一把科尔特手枪,保险已经打开了。其实,他不喜欢用枪,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许文强一定要他用这个。
屏风外的张啸林哼起了小曲,很有点自得其乐的样子。
马永贞开始动了,脚步小心地移动,慢慢走到屏风外面。
张啸林那个硕大的后脑勺正在有节奏地摇晃着,人家常说的三大喜事,金榜题名没什么指望了,久旱逢甘霖?关他屁事!到是洞房花烛夜,今天是跑不了的啦!
兴奋之下,他哼起了家乡的小调,他知道自己的声音很难听,特别是唱歌,所以,只有在没有人的时候,他才如此忘形。
这个时候,过往的许多事情突然如画面一般在他眼前浮现,有悲有喜,让他颇为意外,原本,他以为自己把一切都已经忘掉了!
从杭州到上海,从学徒到无赖,再从无赖到现在的老头子,其中的辛酸,除了自己又有谁知道。
义气,情谊,朋友,全他妈是狗屁,真正有用的惟有利益而已!
这是他这三四十年来总结出的经验之谈,所以,即使和老麻皮,水果月笙成立了三鑫公司,他仍然在做自己的私家鸦片生意;所以,前段时间,全国上下都在抵制日货,抗议北洋政府跟日本人签的二十一条的时候,他却和日本人一拍即合,干起了走私生意,给日本人当起了代理。
唐奸!狗屁!这个国家对自己有什么好?自己,又为什么非要爱这个什么狗屁国家?有奶就是娘,这句话难道不是这个世道唯一的真理吗?
要是自己像那些狗屁书生一样,讲什么仁义道德,节气情操,还能够在上海滩这个地方耀武扬威,不可一世吗?
拳头和金钱,这才是世界上最可靠的东西,有了它们,自己才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若非如此,眼前这个小美人和自己八杆子也打不到一起去。
不过,为什么,自己会想起那些久远的往事呢?连小时候的琐事也历历在目,老人们说,只有临死的人才会不受控制地回忆过去。
突然间,张啸林觉得有些气闷,房间似乎过于狭小了,四壁仿佛在向自己逼迫,一种紧张的气氛笼罩在屋内。
他感到异常不安,有某种危险正在向自己靠近,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了,而且,似乎来自自己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