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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这些火枪是土人从各种渠道弄来的,但瞧着土人使用的时候,也还有些章法,要不是菲利普改装燧发枪时将枪膛也做了改动,使得燧发枪的射程比火绳枪要远了许多,这一仗下来,克敌军还不知道要折损多少兄弟。

这个变化,别人虽然也瞧出来了,却没有张克楚想的远,左右不过以为土人打过几仗,便是照猫画虎也能学着用了,张克楚却知道,若是没有真懂得的,怕也不能调教出土人使用火枪的那种程度。

一念及此,张克楚心中便生出些许恐惧,他眯了眯眼,微微抬头望向阴郁昏暗的天空。他的恐惧,不止是土人有了火枪,会用火枪,而是这点点滴滴的事情,让他觉得自己面对的,是看不透,摸不清的未知。

人大多如此,对于已知的东西哪怕再怎么害怕,都还有个可以抗争或者逃避的念头,可是对于未知,除了深深的恐惧还能生出什么别的心思?

这大宋,到底是个怎样的大宋,这世道,又到底是个怎样的世道,在张克楚此时看来,竟然如此模糊。他不过是个临时军事组织的主官,这百八十人的力量,该怎么面对这越来越险恶的局势?

那么自己但着这份恐惧,只是因为看不清而已。

其实张克楚原本对于这个本来不该存在的大宋,是抱着几分好奇的。若是按着他的认知,南宋小朝廷早已消失,又怎会飘零到吕宋,成了眼下这个让人看不透说不明的大宋?

就在张克楚皱着眉头心里好一番思量的时候,迎面过来一队人,当先的是个年约五十的小老头,虽说身量不高,人也精瘦精瘦的,两只眼睛却很有神,迎过来之后自称是蕉岭县知县叶希超,虽是文官,说话行事却也干练,见克敌军这边以张克楚为首,倒也不欺张克楚年少,感激一番之后,便引着往县衙而来。

虽然抓的土人俘虏不多,却也不好都押到战船上,所以都带到了城里,一路上有不少顽童相跟着起哄,不过看那些在街上巡逻的青壮,倒是颇有些纪律,有些人还带着轻伤。

克敌军里受伤的兄弟,轻伤的不说,伤势重的也都是这些城里出来的青壮抬回了城,陆陆续续的安置到县衙里。

县衙在南城,看着宽敞,却也架不住人多。不过叶希超回来之后,三言两语便将一应事体安排妥当,那些原本聚在县衙里的人都领了差事分头去了,这边叶希超和县里的步军营守备将王敦、主簿刘思弥陪张克楚等人在二堂说话。至于队官以下的兄弟,自有人招待吃食并引去休息。

说的,也不是官场上那些虚头八脑的东西。

“要说土人这次来攻本县,实在透着蹊跷。”刘思弥三十多岁,思量片刻之后说道:“本县虽说有些出产,并有几个转运大仓,这兵备上却是不缺的。唯有一点让人纳闷。”他微侧过脸看了看王敦,见对方也望了过来,目光中似乎带着些鼓励,便接着说道:“本县兵备,除了步军营之外,还有个水军营,却恰恰于三日前调往达兰经略府……”

王敦也接着说道:“按说水军营的调派,咱步军营向来是没资格插嘴的,但眼下这个局面,偏偏说调就调了,连个守营的战船都没有留。”

叶希超咳嗽了一声,抬眼看看张克楚,问道:“贵军是路过本县,还是?”

“本军在海上也有些日子,正是要来贵县补给淡水食物,没想到在岛外遇到了海盗。”张克楚将与海盗一战的事大致说了。只见叶希超点了点头,说道:“昨夜见到贵军冲杀土人,想来海盗已为贵军所败,没想到还是大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