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求有点强人所难了,要知道吴道子家贫,未必到过海边。就算到过海边,未必记得住海岸了。这作画和吟诗一样,胸中有沟壑,才能下笔有神。
太平公主眉头不由得一皱,司马承祯神色自若,李昭道善画海岸,眼睛特别明亮,很是期望,紧瞅着吴道子。
“将军有意,敢不从命!”吴道子欣然应命,高声叫道:“拿酒来。”看得出,他兴意大发了。伙计忙送上一碗酒,吴道子接过喝干,道:“再来。”一连喝了三碗,这才罢休。
略一吐息,双手握笔,左右开工,笔行龙蛇,挥洒自如。陈晚荣他们已经见识过吴道子的双手画技,不以为奇,太平公主他们没见过,无不是惊讶莫铭。最让他们惊奇的是,吴道子两枝笔画的全然不同,左手画海岸,右手画海潮。海岸壁立千仞,乱石穿空,峻急难言,让人如临悬岸,陡生惊惧之感。
右手的海潮一浪接一浪,波涛连绵,宛如万马奔腾一般,一眼望去,不见尽头,让人生出即将给浪头吞没之想,不期然有几分惧色。
太平公主、司马承祯、李思讯父子都是见识广博之人,等闲物事哪会惊讶,处此之情也不得不张大了嘴巴,连叫好都忘了。直到吴道子的海岸和海潮画成形,方才明白过来,齐声叫好。太平公主不住点头,一双洁白的玉手不停揉搓,兴奋难言。司马承祯眼睛放光,随着吴道子的画笔不住移动。李思训父子明明靠得很近,看得清楚,也是禁不住伸长了脖子,踮起了脚尖。
画好海岸海潮,吴道子额头上已经见汗,横过袖子一抹,右手笔在海岸上轻挥几下,放下笔道:“李将军,可否满意?”
“这能不满意么?”太平公主眼睛放光,颇有几分忌妒:“吴先生,你咋不把这老头换成我呢?你瞧瞧,王叔居高临下,远观海潮,拈着胡须,一派悠闲神情,既有恬适,又有胆识,好教人羡慕。能在如此高绝之处观海者,必得过人胆识,王叔,你有么?”
李思训对她的点评很是赞同,不过却斗了一句嘴:“王叔没有,难道你有?哈哈,没想到老朽不仅胆识过人,还挥洒自若。”
海岸上的老人和李思训极为神似,更多几分恬淡悠闲,他不满意就没天理了。说到高兴处,不住摸胡须:“如此好画,老朽知足也!还请吴先生题跋!”
吴道子也不说话,提笔在手,一挥而就。李思训谢一声,拿起画,和李昭道一人一角展开,在人群前面走过。引来一片惊讶声、彩声,更有因艳慕不可得而生的叹息声。
“吴先生,能否请你给我画一幅这样的画,要把我画进去。”一个肥肥圆圆的中年人挤出人群,身着华贵的织锦袍,必是一个大户。
人群的喧闹声一下子静下来了,死盯着吴道子,静等他回答。中年人忙补一句:“你要多少钱都行,一千两,五千两,一万两,我都出。”大大咧咧的,好象他有钱得很一样。
一身铜臭,让人厌恶,吴道子不卑不亢,不紧不慢的道:“先生赏识,自当奉命。只是,现在没时间,还请改日吧。”
中年人仍不死心:“吴先生,那你甚时间有空呢?我等你。”
想预约了,吴道子的名气已起来了,陈晚荣大是放心,笑道:“你要是诚心求画的话,可以留下你的地址,等吴先生有空了再说。”现在是提升名气要紧,不是赚钱。有了名声才有钱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