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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鼎看到咸阳政局平稳,随即决定西巡,与大月氏王紫苏会晤。

就在这个时候,关东出事了。

《韩非子》在全国郡县刻制,凡帝国官僚都要研习,各级学府都要教授,但现实情况是,大秦本土郡县基本上能严格执行,而在关东地区却遭遇到了巨大困难和阻力。

秦人官僚毕竟有限,即便以武将领文职,也一样严重不足。治理一个郡县需要真本事,仅靠认识几个大字远远不够,再加上不同的地区有不同的实际情况,所以关东地区尤其是边远地区的各级府署中,大量征募关东士人充任掾属。

法家大贤和法家学术在关东诸侯国中的变法中曾经辉煌一时,但因为关东各国的变法先后失败,所以法家学术必然衰落,唯有在变法成功的秦国大放异彩。关东士人研习法家学术者寥寥可数,这导致咸阳的这一命令在关东地区根本无法执行。

难道把这些不是研习法学的掾吏统统赶走?当然不能驱赶,就靠这些人做事了,再说秦人的地方军政官长还要靠他们来培植和发展地方势力。既然这些人不能驱赶,要继续留用,那地方的军政官长如何执行咸阳的这一命令?

这些人根本不会研习法家学术,即便在强制情况下不得不学,也是一目十行,敷衍了事。不过考虑到他们自己的“饭碗”,他们尚不至于与官长们直接对抗,但地方的名士大贤不能不反抗,这关系到他们的生存,自身的生存和学术思想的生存。

按照咸阳的命令,中土的士子若想进入仕途,就必须研习法家学术,入仕考试的基础就是法学,而官僚的考核还是法学。学而优则仕,否则刻苦学习干什么?所以中土的士子只能去研习法学。

如此一来,其他诸子百家怎么办?没有士子研习,这些学术思想岂不失传?

第一个跳出来反抗的就是儒学,就是鲁国故地的孔氏世家,就是山东大贤孔鲋(fu)和他的数百名弟子。大秦博士之一的叔孙通就是孔鲋的弟子。

儒学领袖孔鲋振臂一呼,其他儒学大贤、名士当然响应,于是中原、河北、山东和两淮的儒家弟子纷纷以上书、进言等方式向咸阳和当地郡县官长提出抗议,其中一些情绪失控者更是直接冲击当地的府署和学府。

儒家为生存而战斗,其他诸如道家、墨家、名家等诸子百家随之响应,反抗大潮迅即席卷关东。

六国潜匿余孽乘势而起,遭到秦人杀戮的神仙家方士也乘机散布谣言,更有图谋复国的六国流亡贵族和逃亡任侠在其中推波助澜,关东形势骤然紧张。

关东地方郡县的掾吏有的公开支持,有的默许和纵容,有的即便态度不明朗,但也想方设法保护自己的师长和同门,而地方郡县官长们不管从自身利益考虑还是从地方大局考虑,在咸阳没有做出明确指示之前,也以劝说和安抚为主,只有极少数地方官长态度强硬,打算以武力镇制的方式强行压制,然而,通风报信者众,不待有所动作,反抗的士人就逃逸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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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郡国纷纷上奏,以稳定地方为借口,有的恳请咸阳改变政策,平息事端,试图以此来赢得关东士人的好感,得到他们的支持;有的则恳请咸阳下诏镇制,以便乘机扩大地方权力,尤其是扩张地方镇戍力量,借机掠夺地方财富。

咸阳的文武百官在朝议上也是各执一词,有的坚持安抚,有的坚持镇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