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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人算不如天算,形势屡屡对我们不利,徒呼奈何?”

冯劫劝慰秦王政。从赵太后薨亡,到徐福刺秦,到尉僚倒台,再到武烈侯出面阻止风暴的爆发,这一系列事件导致咸阳宫极度被动,但有一点咸阳宫依旧控制着主动,那就是老秦人绝不敢输掉这一仗,老秦人只有打赢这一仗,才有本钱与咸阳宫对抗,否则老秦人就是自取灭亡了。所以当前局势虽然对咸阳宫不利,但老秦人的目的也就是阻止武烈侯进京。

“等到中山大战结束,王翦率军北上入代作战,形势必将扭转。”冯劫抚须笑道,“那时再请武烈侯返京也不迟嘛。”

司马空冷笑,“到了那个时候,形势恐怕对咸阳宫更不利了。”

司马空年约五十,来自赵国,因为怀才不遇而西进入秦投奔吕不韦,随即成为吕不韦的客卿,为吕不韦所倚重。吕不韦死前将其举荐给秦王政,就此成为秦王政的客卿。现在秦王政的客卿大多是吕不韦时期的关东人,因为他们身上烙刻着吕不韦的印迹,很难得到本土老秦人的认同,所以虽然参与政事,给秦王政出谋划策,却难以在中央和地方任职。当然,这和宗室、老秦人的突然复兴有关系,否则这些人现在足以出任九卿大员,帮助秦王政控制朝政了。

秦王政没有说话。他知道司马空的意思,一旦让武烈侯再一次赢得功勋,实力再一次膨胀,接下来他必然利用其太傅的身份,以主持国策变革的名义,公开干涉朝政。矛盾激烈化了,秦王政和武烈侯就不得不面临兄弟相残的局面。这种局面不是兄弟两人造成的,而是形势发展的必然,兄弟两人都是“棋子”,身不由己,逃无可逃,避无可避,只有厮杀。

冯劫本意是避重就轻,先把中山战事解决了,先把局势稳下来,谁知司马空一句话就戳穿了他的小伎俩,这令冯劫老脸羞赧,大为尴尬。

武烈侯的国策变革明显有利于冯氏和蒙氏。冯氏本为关东老贵族,而蒙氏早就由军功贵族转化为豪门贵族了,只不过因为身处关东一系,与秦王政又是利益相关,大家都在一条船上,即便倾向于武烈侯的变革策略,也不敢公开表露出来。如果他们公开支持武烈侯的变革策略,那就是背叛秦王政,其后果可想而知。

另外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不管国策改不改,只要秦王政在位,冯氏和蒙氏的权力和财富都不会受到任何影响,这导致他们对国策的变革没有积极性,更没有主动性,他们的立场就是紧紧跟着秦王政的脚步,亦步亦趋,绝不背离。之所以与武烈侯“暗通款曲”,纯粹是为了给家族预设一条后路,他们可不想看到家族的权力和财富随着秦王政的消失而烟消云散。在他们眼里,追随秦王政固然可以给家族赢得荣华富贵,但维持家族的代代传承才是生存根本,一旦这两者之间发生冲突,那么他们必然寻找一条后路,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是变通之道。

蒙嘉急忙给冯劫打圆场,他毫不犹豫地质问司马空,“你有何高明之策?”

司马空又是一声冷笑,“没有对策,那就只能坐以待毙。”

蒙嘉被这句话哽得不轻,眼里也是掠过一丝羞恼。什么意思?成心在大王面前打我们的脸?

秦王政冷哼了一声。司马空的话说得够明白了,事已至此,对方都出手了,再不拔剑那就只能坐以待毙。

“急令蒙武,与齐国暗中谈判,商谈结盟一事。”秦王政断然说道,“再派人去江陵一趟,与昌平君商谈立储一事。”

冯劫和蒙嘉互相看了一眼,目露忧色。难道当真要重蹈长安君屯留兵变之覆辙?今日的武烈侯可不是当年的长安君,一旦把他逼得走投无路了,其发出的最后一击恐怕不是咸阳所能承受。

与齐国秘密议和,再加上与楚国的盟约,那么中原局势就能稳下来,蒙武的中原大军就能腾出手来。与江陵的昌平君做“交易”,以立公子扶苏为储君换取他对咸阳宫的支持,让熊氏在关键时刻给武烈侯倒戈一击。中原大军、东南军队,再加上关中的京畿军队,这三支大军足以围杀武烈侯,至于王翦和北疆军,那时候正在代北与匈奴人厮杀,根本腾不出手来帮助武烈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