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鼎对本利益集团的“重重一击”打破了咸阳政局的僵持之态。从他的立场来说是顾全大局,但从老秦人和楚系的立场来说,他的这种做法无疑是一种强硬“镇制”,以自身的强大力量迫使其他势力屈服,这导致彼此间的矛盾更为深重,虽然这种矛盾在宝鼎的压制下暂时不会爆发,老秦人和楚系也只有忍气吞声,但一旦时间长了,宝鼎未能让他们从“大局”中获利,这种矛盾就再也压制不住,就会爆发,那时候,这个利益集团将面临分崩离析的危险。
一切还是以实力说话。宝鼎主动隐退,这是一种策略,但假如就此被秦王政禁锢,实力持续消减甚至烟消云散,这个策略就是失败的策略,后果不堪设想。所以,老秦人和楚系对宝鼎这种疯狂的完全失去理智的豪赌极度不满。王翦和王绾,昌平君和隗状,这四位老秦人和楚系的魁首人物中断了与宝鼎的联系,连续十几天都没有书信,甚至当宝鼎抵达宛城的时候,昌文君熊炽都没有出城迎接,刻意回避,这足以表明他们对宝鼎的不满态度。
秦王政的态度却是截然不同,在他的安排下,御史大夫冯劫和驷车庶长公子豹带着咸阳宫的礼物匆忙而来。
公子豹见到宝鼎后,也不避讳冯劫,怒气冲天地问道,“你这是何意?你为什么要退?你知道这对宗室来说意味着什么?”
宝鼎微笑不语。
公子豹怒气更盛,指着宝鼎骂道,“老夫一直以为你比你父亲要强,但现在看来我错了,你和你父亲一样懦弱。”
公子豹显然憋了一肚子火,这一旦骂开了头,怒火骤然爆发,再也控制不住,顿时须眉皆张,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臭骂。
冯劫看不下去了,出言阻止。公子豹冲着他吼道,“老夫在教训我家小子,你一个外人哪有资格指手划脚?看不下去就不要看,给我滚!”
冯劫脸色铁青,狠狠地啐了他一口,拂袖而去。
冯劫刚一离开,公子豹的怒气马上消减了几分,口气也不像刚才那么狂暴了,“咸阳宫一直想压制你,那帮关东人更是把你当成了眼中刺肉中钉,恨不得连皮带骨头一把吃了你。你倒好,不但不趁此良机宰了他们,反而洗洗干净,直接送到他们的嘴里。你到底什么意思?虽然这场风暴最终要把你卷进来,你逃无可逃,但你也不至于用这种办法化解危机吧?如今咸阳宫不过损失了一点脸面,关东人也不过死了一个尉僚,老秦人和楚人根本没有损失,而损失最大的竟然是我们老嬴家,这是什么道理?哪有这样的道理?你说说,你告诉我理由。今天你必须给我说清楚。”
宝鼎笑着点点头,请公子豹坐下,然后问道,“伯父知道这场风暴的根源在哪?”
公子豹郑重颔首,“大军拿下河北之后,统一大势已经明朗,咸阳有关统一之后的国策变革之议甚嚣尘上,其中的焦点就是分封诸侯。两位王子出镇地方,分封诸侯已经初露端倪,咸阳宫即便坚持既定国策,坚持二十等军功爵,也难以阻挡宗室和功臣们对分封诸侯的强烈愿望。”
宝鼎又问道,“伯父对此有何看法?”
公子豹沉吟良久,说道,“早在长平大战之前,咸阳就传出统一中土后分封功臣的说法,当时宣太后和穰侯、武安君等大臣都有这个意向。宣太后薨亡,昭襄王先是借助武安君和老秦人的力量,将穰侯、华阳君等人驱逐出京。范睢出任国相后,依靠昭襄王的支持,转而全力打击老秦人,最终引爆了那场灾难。范睢死后,关东人蔡泽出任国相,这个人临危受命,一心一意恢复大秦国力,期间通过他的一系列国策调整,我们才渐渐知道当年引发那场风暴的根源就是分封诸侯。”
公子豹看了宝鼎一眼,摇摇头,“你是不是担心咸阳重蹈覆辙,所以才以自己的主动隐退暂时缓解这场风暴?”
“伯父,我是问你的看法,你对分封诸侯的看法?”宝鼎追问道,“你是支持还是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