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大事者不能拘泥于法则。”宝鼎正色说道,“我知道你在律法方面有相当的造诣,但正因为如此,你墨守成规,做事谨慎,不敢对律法有所逾约,更不敢凌驾于律法之上,岂不知我们现在正是律法的创造者,我们制定这个世界的规则,天下万物必须遵从我们制定的规则,否则必将被规则所扼杀。”宝鼎望着神色凝重的赵高,问道,“你懂了吗?”
赵高天资聪慧,一点就透,但宝鼎的“雄心壮志”让他窒息,让他紧张地喘不过气来。
宝鼎挥挥手,“张鹿是不是来了?请他来见我。”
赵高转身离去,出了大帐,一阵凉风袭来,赵高情不自禁地连打几个冷战,这时他才察觉到自己已经是冷汗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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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鹿带着巨贾端木泓拜见武烈侯。
朱氏和端木氏早就想见到武烈侯了,武烈侯也想通过他们了解齐国政局,奈何中原大灾,局势动荡,双方各有心思,此事一拖再拖。
在朱氏和端木氏之间,武烈侯必须有所选择,有所取舍,毕竟这两家巨贾的背后势力在齐国属于对立两派。护军府在此事上摇摆不定,难做取舍,但武烈侯一句话就解决了,选择端木氏,与齐国的外戚后氏进行合作,原因很简单,后氏是保守议和派,他们秉承君王后的策略,坚决要求与秦国连横结盟,这对秦国非常有利。
君王后薨亡,她所坚持的“与民休养”之策开始动摇,“中立”的外事策略更是因为中土局势的急剧变化而变得岌岌可危,田氏宗室中的激进派和寒门出身的士卿大臣联合一帮稷下大贤,在赵楚燕三国的暗中支持下,向坚持既定国策的后氏外戚发动了猛烈“攻击”。后氏外戚的权势受到了遏制和打击,因此不得不向秦国示好,试图建立齐秦楚三国间的牢固联盟,在中土形成三足鼎立之势,以此来反击朝堂上的对手。
在今日中土局势下,此策实施的难度太大了,因为齐国失去了中原缓冲地带,与秦国形成了直接对抗,秦国在中原上的任何一个“动作”都将对齐国造成影响,齐国根本不存在“中立”的可能。打个最简单的比方,假如秦国要打赵国,在中原囤积重兵,齐国必然紧张,必然要在边境部署重兵。齐国这一举措反过来就影响到了秦国,秦国必然要防备齐国在背后下黑手,如此一来双方就形成了牵制。这时候,齐国高唱“我保持中立”还有谁信?最起码秦国就不会相信。双方进行有“戒备”的合作可以,但要秦国相信齐国的“中立”,并因此对其不加防范,那是绝无可能。
秦楚两国世代联姻,关系可谓亲密,但两国因为边境接壤,彼此防备,从来没有信任可言。从两国的历史来看,双方交战的次数非常多,也算是一对生死仇敌。这就是齐国的前车之鉴,齐国事实上在休养生息四十年后,终于还是不可避免地迎来了它最可怕的敌人。大争之世根本不存在世外桃源,尤其对一个王国来说,你即使不打别人,别人也一样要打你。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没有道理可言,更不要谈什么虚无缥缈的理想。
武烈侯提前吞并韩魏,打下中原,改变了历史,也改变了齐国的国策。
现在回头看历史,秦国当时采取吞并韩国却留下魏国的策略非常高明。留下魏国就等于在秦齐两国间保存了缓冲,有了这个缓冲,齐秦两国才有持续保持盟约的基础。齐秦两国在直接对抗的情况下,根本不存在结盟的可能。
如今武烈侯全取中原,秦国看上去强大,但多了一个齐国这样的强敌,实际上得不偿失,在策略上是个错误。
武烈侯如今算是尝到了改变历史的苦果,虽然他个人的实力因为攻占中原的功劳而增长,但给秦国带来了齐国这个强敌,更严重的是,他让秦国不得不承担大饥荒所带来的严重后果。
幸运的是,秦王政和咸阳的中枢大臣们身处于这个大争之世,他们看不到未来,更不知道历史轨迹的走向。假如秦王政也是穿越者,此刻看到武烈侯把大秦统一的大好形势葬送了,必定气得吐血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