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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文君熊炽望着低头沉思的宝鼎,无声叹息。这个年轻人高瞻远瞩,又忧国忧民,他现在就在为统一之后的帝国谋划着生存大计,但现实是残酷的,没有实力拿什么去实现抱负和理想?

“农耕的发展需要时间。”熊炽说道,“现在我们有新农具,又在不遗余力地兴修水利,再加上耕作方法的不断推陈出新,那么只要天下一统,百姓安居乐业,相信粮食亩产必将逐步增加。”

“武烈侯当然知道农耕的发展需要时间。”魏起叹道,“武烈侯真正担心的不是粮食亩产何时才有根本性的飞跃,而是忧虑咸阳在增加粮食的策略上走向错误的方向,一个可能导致亡国的方向。假如咸阳急功近利,不是把重点放在与民休养、发展农耕,提高粮食亩产上,而是实施以增加土地来增加粮食的简单办法,下令军队劳师远征,开疆拓土,那未来的形势就对中土非常不利了。”

又是国策问题。熊炽不满地瞪了魏起一眼。老夫为此已经离开朝堂,主动隐退了,你还不满足?国策由谁指定?不是大王,而是主掌朝政的某个利益集团。现在武烈侯走得就是这条路,但熊氏随时都有可能遭到致命的打击,而老秦人的主要力量在军队,宗室目前势单力薄尚不足以直接干涉到朝政,那么可以想像,一旦老太后不在了,秦王政在咸阳宫说一不二,那些紧紧追随他的关东人将全面控制朝政,国策将由关东人说了算。

魏起淡然轻笑,似乎窥透了昌文君的心思,接下来一句话直接戳中要害。

“谁控制朝政,谁就控制国策。”魏起说道,“从未来来说,即使我们控制不了朝政,至少也要控制王统。”一朝天子一朝臣,控制王统就是控制未来,这是一劳永逸的好办法。

宝鼎抬起头,目光从面如止水的昌文君缓缓转向神色冷峻的魏起,然后又望向甘罗。甘罗不敢与宝鼎对视,目光迅速移开,眼里更是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

甘罗终究是楚人,长时间在楚系的根基之地主持军政,当然要与熊氏建立良好的关系,这样才能出成绩,完成任务。只是甘罗总是这样脚踩两条船,在政治上做骑墙派,最终不会有好下场。

章邯不待宝鼎的目光望过来,马上开口说话,“王统的事还是放一放。目前我们在朝堂上没有绝对优势,这件事不能做。”

章邯已经是左更爵的一军统率了,马上又要成为熊氏的女婿,地位身份都发生了颠覆性地变化,所以宝鼎毫不犹豫地把他拉进了蓼园的核心圈子。章邯对宝鼎感恩戴德,仅仅一年多的时间,他的命运就发生了匪夷所思的转变,这一切都拜武烈侯所赐,他只能用生命和忠诚来报答武烈侯。

章邯这话一说,昌文君的脸色顿时难看,魏起也是十分不高兴。

“太后的身体每况愈下,熊氏里里外外承受着重压。”魏起指着熊炽说道,“昌文君辞去御史大夫一职足以说明现在熊氏在咸阳的状况。如果我们继续退让,后果不堪设想。”魏起转头望向宝鼎,躬身说道,“武烈侯,此刻如果你能做出一种姿态,在年后向大王提出王统一事,那么必将大大缓解熊氏的重压。”

魏起这句话总算说到了要害,这大概也是昌文君在年前赶到南阳的重要原因,但显然这一做法并没有征得太后的同意。太后身体不好,熊氏再现危机,这些熊氏子弟恐怕也不会再事事都去征询太后的意见了。熊氏从驱使隗清,到昌文君赶赴南阳,对武烈侯所施加的压力越来越大。

“你们已经错过了确立王统的最好时机。”章邯毫不犹豫地反驳道,“如今大王在这件事上的态度非常强硬,太后屡次进谏、楚系百般努力均未成功,此刻武烈侯进谏非但于事无补,反而会加剧武烈侯与大王之间的矛盾。”

确立王统的最佳机会就是秦王政亲政的时侯,但那时候咸阳宫内有夏太后和赵太后,朝堂上有长安君和吕不韦,还有嫪毐,熊氏对手太多,根本无暇顾及王统,即使有心要拿到王统也必定会遇到重重阻碍。等到楚系把这些对手全部铲除了,秦王政羽翼已丰,老太后拿捏不住他了。

“在我看来,现在正是最佳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