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罗点头,“世人看到的武烈侯胸怀坦荡,他的阳谋无懈可击,而事实上他的确也没有任何阴谋,所以形势的发展将最终走上他所预期的方向。这种情况下,他信任我也好,不信任也好,与大局没有任何关系,既然如此,他有什么理由不信任我?他信任我,然后把我拉进他的布局,形势不妙的时侯就让我出面顶罪,让我做他的替罪羊。以我的性命来换取大王与武烈侯兄弟的和睦,这就是弃子的使命。”
秦王政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你对武烈侯没有信心?”
“我对他的信心不是现在,而是将来。”甘罗壮着胆子说道。
“何意?”秦王政问道。
“武烈侯是个非常之人,有大智慧,杀伐尤其果断。”甘罗说道,“他志在天下,根本不在乎南阳这点权力和财富。他说过,只要大秦统一了中土,无论是权力和财富,都将无限制膨胀。有失必有得,今日的放弃是为了明日的收获,今日放弃一点权力和财富,明日必将换回无数倍的权力和财富。”
甘罗望着若有所思的秦王政,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哂,“武烈侯在乎的是将来,而不是现在,所以,大王如果把目光局限在现在,那么未来必将受制于他人。”
这个他人自然不是武烈侯一个,而是以武烈侯为代表的巨大利益集团。甘罗从这件事里看出了公子宝鼎的不平凡之处。非常人必定做非常之事,公子宝鼎敢于放弃在南阳的权力和财富,其背后肯定有一个更大的布局,这个布局显然是针对未来的也就是中土统一后的惊人利益。
甘罗认为,自己这次只要把“敌人”的本份做好,肯定就能赢得公子宝鼎的信任,而本份工作就包括把秦王政的注意力从南阳引开,引到一个更为广阔的天地里去。
南阳的死局依旧存在,但现在死局的控制权不在秦王政手上,而是在公子宝鼎手上,南阳未来局势如何发展不是秦王政说了算,而是公子宝鼎说了算,公子宝鼎和他背后的势力为了未来的谋划,肯定要齐心协力破开南阳的死局,但秦王政假如一直盯着南阳不放,势必会增加破局的难度,所以,有必要把秦王政的注意力从南阳引开。
果然,甘罗这句话让秦王政暗自惊凛。
最近他从朝堂上的确察觉到了一些不好的迹象,而种种迹象都表明,咸阳宫在财经政策上的变革将遭遇空前阻力。原本把公子宝鼎赶出咸阳,是为了打击朝堂上的对手,让财经变革策略得以顺利实施和推行,但目前的迹象表明,这种做法事与愿违,不但未能震慑到朝堂上的对手,似乎还让对手的阵营扩大了。
统一中土就要打仗,打仗就要钱粮,而秦国的疆域只有这么大,每年的财富只有这么多,若想让国库充盈,必然要掠夺权贵士卿、巨商富贾和庶民的财富,也就是通过国策的变革来重新分配权力和财富,否则拿什么来统一中土?靠运气和嘴皮子?扯淡嘛。
秦王政思索良久,说道:“未来的事,谁也无法预测。寡人首先要解决眼前的难题。在你看来,武烈侯能否帮助寡人解决眼前的难题?”
甘罗苦叹。秦王政显然并不甘心在南阳“战场”上失去主动权,他要夺回来。公子宝鼎不是拿到了南阳的控制权吗?那好,寡人给南阳下达一系列的任务,寡人牵着武烈侯的鼻子走,同样可以达到控制南阳局势发展的目的。公子宝鼎赢了一局,但接下来的棋却更难走了。
秦王政接着召见了章邯。
章邯在咸阳宫的大书房内看到了右丞相昌平君、左丞相隗状、上将军王翦、国尉尉缭、郎中令冯劫、治粟内史冯去疾、少府熊琨。章邯一看到这阵势就知道这次召见不是一次普通的谈话,而是要承担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