隗状的眼里掠过一丝恼色,但瞬即消失,脸上已经堆满了真诚的笑容,爽朗的笑声让人如沐春风,深沉浑厚的声音犹如云山雾霭之中的梵音一般冲击着人的心灵,让人不由自主地倾倒在他的神奇魅力之中。
宝鼎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话声音,非常有魅力,仿若踏足空谷之中,倾听着暮鼓晨钟的重重回音,又似踏着月光,在夜色中聆听铜罄的敲击,让人宁静,让人陶醉,让人心旷神怡。
轺车辚辚而行,灯光不时透过纱幔,在车内留下斑驳的残影。
车内隗状侃侃而谈,宝鼎已经沉醉在隗状那独具魅力的声音里,早已忘却了刚才的不快。坐在隗状的对面,看着他丰神俊朗的外表,真诚和善的笑容,聆听着他魅力无穷的声音,还有从他言辞中不经意见流露出来的卓绝才华,宝鼎自惭形秽,有一种天上地下的感觉。如此才俊,放眼天下,恐怕也是凤毛麟角,怪不得他在大秦丞相的位置上一坐就是十几年,果然不同凡响。
“公子看这咸阳的夜景如何?”闲聊了一会儿,隗状透过纱幔望向车外,随口问道。
宝鼎扫了几眼,了无趣味。以他前世的经历,对这种夜景当真是半点兴趣都没有,但他还是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下,敷衍了事地说了句“很好”。
隗状再露惊讶之色,一个从北疆蛮荒之地走出来的少年第一次到咸阳,第一次看到咸阳美丽的夜景,竟然就是这样一副不以为然的淡漠神情,实在是难以想像,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他不得不再次重新审视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少年公子。
先前的一幕再度浮现,宝鼎敏锐的反应和强横的态度让他在那一刻很尴尬,他难以理解,宝鼎怎么可能会有如此丰富的人生阅历?他才多大?他没有游历过天下,没有上过朝堂,他甚至从小到大都没有离开过乌氏,他怎么可能对人性有如此深刻的了解?难道就是因为天赋异禀?
宝鼎却没有想那么多,他虽然被隗状的个人魅力所倾倒,但这种情绪仅仅持续了很短时间,然后他就被隗状的未来所吸引,因为那是他需要探寻的历史真相。
宝鼎预知未来的能力让他失去了很多人生的乐趣,比如对人的崇拜,对未来的期待,他都没有,他最大的乐趣就在于挖掘历史的真相,而隗状的未来应该就是大秦帝国历史上隐藏得最深的秘密。
宝鼎看待隗状的眼光随即就变了,他觉得隗状就是一个被深埋地底的古老文物,而自己是个考古者,拿着扁铲毛刷,戴着放大镜,正在一点一点的发掘。
宝鼎毫不掩饰自己对这件“古老文物”的兴趣,他放肆而无礼地一直盯着隗状,那眼神让隗状渐渐忐忑,忽然便有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感觉自己在宝鼎面前无所遁形,感觉宝鼎似乎已经看穿了自己的过去和未来。这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但的确真实,因为宝鼎的眼神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宝鼎知道他的一切,包括他的未来。
“公子觉得咸阳的夜色如何?”隗状强自按捺住心里的不安,徐徐问道。
宝鼎摇摇头,“我对隗藏大兄亲自御车倒是更有兴趣。”
隗状笑了起来,“隗氏要确保你的安全嘛。”
“我一介庶民而已,担当不起。”宝鼎面露浅笑,眼里露出戏谑之色,“盐池之行,没有让大兄失望吧?”
隗状微微颔首,“有些事要么不做,做了就要承担责任。你也一样。”说到这里他颇有深意地看了宝鼎一眼,“做个小夫门监,过个平静日子,也很不错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