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传来声声凄厉的惨呼,又听到宝鼎冷冰冰的话,苏湛再次打了个冷战,恐惧忽然如潮水一般浸没了他的全身,在这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死神狞狰的嘴脸,仿佛看到自己的头颅悬挂在咸阳城楼上。
宝鼎从苏湛的眼里读到了太多的讯息,他预感到这位河东郡守的价值要远远大于盐官长熊璞,这位河东郡守的罪行恐怕不仅仅限于安邑的盐。河东富裕,原是魏国之地,盐铁之利都很丰厚,而盐铁之利归于少府,楚系既然敢在盐上偷盗宗室之利,当然也不会放过铁。
宝鼎的心突地猛跳了几下。老子抓住你,不信撬不开你的嘴。
“不知左更寻我何事?”苏湛强稳心神,忐忑问道。
“你来安邑又为何事?”宝鼎的声音愈发冷肃了。
苏湛迟疑了一下,说道,“不知左更来安邑查案,得罪。”
他急着要离开了。公子宝鼎的手段太血腥了,看这架势安邑盐池的事情已经暴露了,当务之急不是与宝鼎对抗,也不是解救熊璞,而是急报咸阳,只要华阳太后与昌平昌出面,安邑的事还有挽救的余地。时间,目前最重要的是抢时间,必须抢在大王获悉安邑盐池出事之前告知华阳太后和昌平君,让楚系赢得足够的反应时间以便拿出对策。
卫廖迫不及待就要跑了。人再怎么猖狂,做了坏事,违背了律法,心里总是发虚,而他们面对的不仅仅有黑鹰令牌,还有一支庞大的正规骑军,还有两位刚刚从河北战场上下来的杀气腾腾的将军和裨将,他们本能地畏惧了,退缩了。
从战场上下来的人本身就带有一股凛冽杀气和威严,彼此官爵又相差无几,现在他们手里又握有确凿证据,在心理上拥有很大优势,苏湛和卫廖虽然往日骄横跋扈为所欲为,但这一刻却是惶恐不安,色厉荏苒地说了两句场面话,拱手就要告辞走路了。
既然撞上来了,还能让你走?宝鼎冷笑,摇摇手,“安邑盐官隶属于河东郡守府,盐官长熊璞就是你的直接下属,刚才他交待了一些问题,我正要派人去安邑寻郡守核实,没想到郡守不请自来了。如此正好,劳烦郡守稍停片刻,如何?”
苏湛十分紧张,口干舌燥,生平第一次尝到了被他人控制命运的那种无力和沮丧感。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到了咸阳宫里的华阳太后,想到了相国府的昌平君,还有势力庞大的楚系外戚。就算大王给你撑腰又如何?吕不韦那等权势,还不是一夜之间轰然倒塌?你一个落魄公子,以为凭借一身蛮力,横冲直撞就能打遍天下?你还能翻了天?你就等死吧。
苏湛转目示意卫廖,立即离开盐官,立即把消息火速送到咸阳。
“公子,军中将率还在等我的消息,我先告辞了。”卫廖再次拱手告辞。
“请都尉也暂时留一下。”宝鼎毫不犹豫地冲着曝布一挥手,“传令卫士,封锁盐官,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言下之意,就是要曝布把苏湛和卫廖的卫队立即包围起来。曝布心领神会,急步冲出盐官。
苏湛和卫廖面露恼色,眼中却不由自主地掠过一丝惊慌。宝鼎敏锐地捕捉到了他们的畏惧,一个念头不可遏止地疯长并且迅速占据了他的身心,让他略感紧张,不得不暗自深吸一口气以缓解心口的窒闷。
要不要把风暴推得更大?要不要让风暴失控?风暴失控了,大王和老秦人固然难以控制形势的发展,但楚系也深受其害,他们手里的惊人权势因此无法正常发挥,他们的优势将在失控的风暴中荡然无存,他们甚至会迷失在狂风暴雨中根本没办法稳住阵脚,更不要说发动凌厉的反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