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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蜀人看在眼里,知道大帐里的人之所以强作欢颜纯粹是因为属于不同的派系,谁也不想给对方抓住痛脚,所以一个个戴着假面具推杯换盏,不过没有坚持多久,王翦便找了个与老朋友述旧的拙劣借口结束了酒筵。

清晨,宝鼎把魏缚打成重伤,王翦连问都没问,老秦人视若无睹,足见他们的愤怒之大,估计就算宝鼎把魏缚打死了,老秦人也毫不在乎,他们就是要籍此向咸阳表明一个鲜明态度,咸阳奖惩不公,宝鼎赏赐太轻。你既然敢把我们当叫化子打发,侮辱我们,我们就敢出手报复,这次打伤你一个人,下次就直接杀人。

巴蜀人对咸阳赐赏宝鼎一个八等公乘爵也是惊讶万分,他们没想到大王在咸阳竟然受制如此,连重赏一个宗室公子都力有不逮,怪不得大王怒不可遏,要和楚系外戚撕破脸了。

大王既然要让宝鼎重返咸阳,宝鼎又立了大功,乘机重赏一下乃是情理之中的事。

宝鼎是兴国君一脉的唯一传承,公子弘谋反一案的内幕只要是个正常人都知道是冤案,大王有充足理由赐给宝鼎一个上卿之位,归还其财产宅院,给予重赏,然后急召回京。就算宝鼎寸功未立,大王也应该这样赏赐,一来补偿宝鼎,二来拉拢一下其它宗室王孙,暖暖他们的心,谁知竟是这么一个让人失望透顶的结果。这种赏赐影响不好,大王会被冠之以薄情寡义之名,而宗室臣下则由人推己,未免心寒。

当然,宝鼎第一步受阻,并不代表他以后步步受阻,他的前程还是非常辉煌,拜侯封君不过是早晚的事。

此刻大王急需一位对他忠诚的实力雄厚的宗室重臣,有这样一位重臣在前面冲锋陷阵,与楚系针锋相对大打出手,大王才能在激烈的权力斗争中稳住阵脚,然后全力反扑。

就现在大王的实力来说,山东外系有先天缺陷,根基不稳,无法替他冲锋陷阵。吕不韦就是个例子,吕不韦都抵挡不住楚系外戚的攻击,更不要说蒙氏和冯氏了。老秦人因为一连串的打击和挫折,与嬴姓王族产生了严重的裂痕和隔阂,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双方重建信任的难度很大,短期内大王还难得到他们不遗余力的支持。至于巴蜀人,现在双方还处在对立阶段,此次宝鼎的计策即使成功了,大王接纳了巴蜀人,双方也需要一段时间来消除彼此的成见,建立彼此的信任。

这样一分析,不难发现,大王实力太过单薄了,所以,把宝鼎这位宗室公子召回咸阳,对大王巩固和集中自己的王权、对咸阳政局的改变、对整个大秦国的政局走向将起到决定性作用,这恐怕也是大王当初极力坚持最终迫使宝鼎不得不走出乌氏的重要原因。

由此可知,只要宝鼎表明了自己对大王的忠诚,展现了自己超凡的实力,那么大王肯定要重用,而且马上就要重用,因为楚系外戚对他的挚肘太多了,他已经被楚系外戚捆住了手脚,不但无法施展自己的才华和抱负,更预感到了大秦国所面临的严重危机,他急需打破这种权力的桎梏,急需巩固和集中自己的王权,所以他急需宝鼎这个唯一的可以与楚系外戚正面对垒的宗室重臣。

宗室封君侯有亲疏之分。比如长安君成蛟,他是庄襄王的庶子。庄襄王的生母夏太后是韩国公主。庄襄王从赵国逃回来后,夏太后给他娶了一位韩国公主,生了成蛟。秦王政回咸阳后,只有这么一位弟弟,所以兄弟感情还是不错的。成蛟弱冠被封长安君,为了给他建功,韩系在背后出力,让他出使韩国,从韩国讨要了十几座城池。这一代宗室王孙,除了成蛟外,再无封君之人。

过去,宗室重臣樗(chu)里疾因为扶持昭襄王上位,功劳大,被封严君。然后就是宣太后的两个儿子高陵君和泾阳君。大秦历史上就这四位宗室被封君。宗室封君自宣太后开始,都是先封君,再建功,这算是宗室的特权。

宝鼎目前功劳不大,年纪也不大,还有其父公子弘谋反大罪的污点,和秦王政也仅仅是三代以内的堂弟,所以马上给他封君的可能性并不大。但凡事都有例外。现在对秦王政来说,其实完全有条件封公子宝鼎为君侯。

庄襄王是因为华阳太后和楚系外戚的帮助才上位,因此他和秦王政在华阳太后的干涉下,先后把华阳太后的弟弟熊宸,两个侄子熊启、熊炽都封君了。若说功劳,这三位君侯中阳泉君有帮助庄襄王上位的功劳,而昌平君和昌文君则有连续平定成蛟兵变和嫪毐之乱的功劳。但昌平君、昌文君与宗室君侯一样,因为地位身份特殊,都是先封君,后立功。

文信侯吕不韦死后,目前秦国就这三位君侯,阳泉君熊宸,昌平君熊启,昌文君熊炽,都是楚系外戚中坚人物,昌平君出任相国,昌文君出任御史大夫,阳泉君出任郎中令,牢牢把持了朝政。

堂堂一个大秦国,嬴姓王族子孙竟然没有一个君侯,而楚系外戚不但有三个君侯,还分别担任大秦国的中枢大臣,牢牢控制了朝政,这个局面对嬴姓王族的权威显然是个不小的打击。如果秦王政以此为借口,非要提拔公子宝鼎为君侯,并且不惜代价与华阳太后对抗到底,那华阳太后和楚系外戚最终只有让步。昌平君和昌文君都能先封君,后建功,而宗室王孙宝鼎已经建功了,再封君还不行?这是大秦国,是嬴姓子孙的王国,你一个楚系外戚如此压制宗室王族,未免做得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