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上将军府湮没在黑暗之中。夜风拂动,府内树木发出轻柔的“沙沙”声,间或还会传来几声清脆的虫鸣,这给肃穆的幕府带来了勃勃生机。
王贲、王离父子下车后,沿着一条青石甬道接连穿过三座庭院,然后在一间被浓密树木所掩映的草屋前停了下来。
王贲冲着王离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在外面等着,自己则轻手轻脚地走进了草屋。
屋内灯火昏黄,一位玄衣竹冠的灰发老者坐在案几后面,正俯身望着地图。案几右侧,羌瘣(hui)手拿竹简,专心致志地看着什么。听到脚步声响,两人同时抬起了头。
灰发老者大约花甲之龄,一张削瘦的面庞,额头上皱纹密布,高耸的颧骨上零星散布着几块黑色的老年斑,眼袋臃肿,看上去有些疲惫,不过一双眼睛倒是炯炯有神,闭合之间露出凌厉光芒。
“坐下吧。”羌瘣把竹简放到案几上,伸手拿了块软垫放到王贲脚下,“酒筵怎么拖到现在?伯父已经等久了,再不回来我要派人去催了。”
王贲歉意地笑笑,冲着老者说道:“父亲,冯劫和蒙恬心里得意,难免要炫耀一下,我不好驳他们的面子。”
王翦“哼”了一声,问道:“你决定了?”
王贲毫不犹豫地点头道,“父亲,我们没有退路了,唯有借此机会与大王携手。在我看来……”
王贲摇摇手,打断了王贲的解释,“你有何打算?”
“大王目下有决心,但机会并不好,当务之急是我们必须在晋阳做出果断举动,以声援大王,这样大王才能够在咸阳积极回应,从而迫使国相做出让步,把北疆大军火速调到河北战场。”
“你凭什么断定大王会积极回应?”王翦追问道。
王贲浓眉紧皱,没有说话。他确实没有把握断定大王会积极回应,因为大王的上面还有个华阳太后,假如晋阳的举措激怒了楚系,怂恿华阳太后出面干涉,那晋阳就非常被动了。
“父亲的意思是……”
“既然出手了,就雷霆一击,不但要激怒楚系,更要激怒大王,让大王意识到,如果继续让楚系猖狂,王国危矣。”王翦冷笑道,“既然做了,就不要瞻前顾后,就要摆出一往无前的攻击之势,让对手心怯胆寒,不敢不让步。”
王贲暗自吃惊,他从父亲的语气里听出了浓浓杀意。王贲沉吟稍许,转目望向羌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