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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从府外传来轺车的辚辚声,跟着府门卫士高声禀报。李牧转出隐壁墙,大步走向府门,迎接张良。宾主稍加寒暄,携手走进正堂,谈了一会儿代城局势,话题随即转到这次议和谈判上。几天来,李牧和公子隆数次磋商,但因为彼此条件悬殊太大,至今没有任何结果。河北战局危急,邯郸摇摇欲坠,形势对赵国非常不利,心急如焚的是李牧,公子隆根本不着急。

“我接到消息,说燕国大军已经云集北疆上谷长城和河北易水长城,对我代北和中山虎视眈眈。”李牧神色冷峻,语气更是蕴含着愤怒,“我想问问先生,燕国到底有没有议和结盟的诚意?”

张良脸上的笑容渐渐消散,他从李牧的话里听出了浓烈的杀机。狗急了还要跳墙,更不说李牧这头凶狠的老虎了,假如燕国公子隆非要把李牧逼到绝路,那么代北局势势必失控,李牧绝不会低头,更不会拿自己的王国和子民向燕国妥协,但是,公子隆太过自负,对这个戍守代北几十年的李牧也过于轻视。今天的公子隆其实就是站在火堆上跳舞,稍有不慎就会玩火自焚。

“我认为燕国根本就没有议和结盟的诚意。”李牧这句话掷地有声,让张良的心顿时拎了起来。

“燕王喜和公子隆贪鄙无度,到了此刻还梦想与西秦平分我河北之地。”李牧用力一挥手,大声说道,“简直是痴心妄想,自取灭亡。”

张良头皮一麻,背心处顿时涌出丝丝寒意。李牧已经决断杀伐了。

事实是不是如李牧所揣测?张良心里有算,他这次来本来就没有指望燕王喜和公子隆会改弦易张,相反,他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另外一个人身上,但若想让另外一个人促成燕赵结盟,必须利用李牧,现在,李牧在公子隆的逼迫下已经走投无路,他动了杀机,形势正在向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

“西秦的大军正在猛攻宜安,邯郸危在旦夕,我没有时间,更没有耐心陪着公子隆玩下去。”李牧两眼瞪着张良,脸颊上的肉轻轻地抽搐着,杀气腾腾,“一年多来,你在山东诸国奔走合纵,我对你寄予了很大的希望,但如今事实摆在这里,燕国没有诚意,燕王喜和公子隆决心趁火打劫。现在,请你告诉我,你是否还有力挽狂澜之策?”

张良沉吟良久,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语调平静地问道:“大将军,你要考虑后果。一则蓟城的局势如何迅速稳定。你动手了,蓟城必乱,燕王喜措手不及,首先就要稳定蓟城朝局,但这个时间有限,一旦蓟城稳了,燕国的大军就会两路出击。一路从上谷攻打代地,你的大北军南下作战,代地空虚,代北必失。一路从易水攻打中山,赵国的大军都集中在邯郸南北两线,中山空虚,中山必失。这显然不是你愿意看到的结果。”

“其次,如果你抢在蓟城朝局稳定之前击败了西秦,解了邯郸之危,赵军必定元气大伤,疲惫不堪,那么你若想阻止燕国趁火打劫,阻止燕军南下攻击,首先必须议和燕国,但那时你拿什么来化解彼此的仇怨?”

张良自始至终没有提到李牧要杀公子隆的事,心照不宣嘛,但张良必须要知道李牧如何善后。李牧把燕王的弟弟、燕国的国相杀了,以便混乱蓟城局势,给代北军南下作战赢得时间,同时又要达到两国结盟的目的,这个难度太大了,如果李牧没有妥善的办法,他绝不会做出此等“自杀”的举措。

李牧望着张良,一字一句说了三个字,“太子丹。”

太子丹积极主战燕赵结盟共抗西秦,为此他被燕王喜弃置不用。值此河北危难之刻,燕国的危机也日益加重,太子丹若想拯救燕国,首先就要夺取权柄,而夺权权柄的唯一办法就是杀了相国公子隆。公子隆死了,太子丹乘机上位,主政监国,燕赵两国马上就能结盟。但问题是,李牧杀了公子隆,两国结怨,即使太子丹有意与赵结盟,也要邯郸给燕国一个说法,总不能说公子隆就这样白死了,那蓟城的脸面何在?

张良听到这三个字,心中暗喜,不过脸上的表情却是十分严肃,“太子丹肯定需要赵国给一个说法,难道大将军愿意把自己的头颅送给燕国?”

“人是西秦黑冰杀的,与老夫何干?”

李牧看到张良从容淡定,知道他留有后手,心里也是暗自喜悦,深沉的声音里露出一丝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