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忌与高履行乃是一块儿长大的总角之交,此时见高履行如此体贴入微,心中自是感动不已,然则长孙无忌却并未多说些甚子,只是吃力地点了下头道:“天寒地冻,人易生病,老夫如此,尔等可也得多加小心才是,别似老夫这般病倒了,误了朝议大事可是不妥之至啊,唉,老夫实无力支撑了,各位请自便,容老夫先行告退了。”话音一落,那四名健仆便即刻抬着长孙无忌又转回后堂去了,只留下满大堂的家主们面面相觑地呆站在那儿,谁都不知道究竟该说啥才好了。
眼瞅着众人发愣,诸遂良便已知晓这帮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都没把握到长孙无忌先前那番话的真实用意,心里头不禁有些哀叹这帮子靠着荫蔽过活的家伙大多是废物一群,无奈之下,只好站了出来,对着众位家主做了个团团揖,面带苦笑地道:“司徒大人病倒了,老夫先前也受了寒,明日怕是也无法参与朝议,身体不适,得先行一步了,诸位请了。”话音一落,却并没有离开,而是微笑地看着众人。
“啊,是啊,这天气冻得,简直比辽东还寒上三分,不好,老夫也感了风寒了,先走一步了。”郑国公张亮不愧是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心思在诸人中算是最敏捷的一个,一见诸遂良那等做派,再一联想先前长孙无忌的话语,自是明白了事情的关键,丢下句话,便假作身体不支,率先开溜了,一众家主人自也不算傻子,到了此时,自是全都反应了过来,于是乎,人人有样学样地全都告辞而去,不数息,满大堂的家主们全都散了个精光。
“都走了么?”斜躺在胡床上的长孙无忌见到长子长孙冲从门外走了进来,连动都不曾动上一下,只是抬了抬眼皮,淡淡地问了一声。
“回父亲的话,都走了。”长孙冲躬着身子回了一句,略一踌躇,还是忍不住出言问道:“父亲,此举一出,我等与太子殿下再无转圜之余地也,倘若……,那该如何是好?”
“此事非尔所能预闻,尔无须多言。”长孙无忌脸色一寒,毫不客气地挥了下手,训斥了一句,惊得一向孝顺的长孙冲连退了数步才站住了脚,惶恐地跪了下来道:“是孩儿不孝,惹父亲生气了。”
“唉,罢了,尔将来要继承老夫的家业,若还是这般懵懂,为父怎生放心得下。”长孙无忌自是清楚自家这个长子厚重有余,而机变不足,实难支撑起整个长孙世家,再一想起唯一能出人头地的六子长孙成亮如今已是疯癫之人,心中登时便是一阵酸楚,长叹了口气道:“若是成亮不出事那就好了,他若在,定能知晓为父的苦心。”
“父亲,孩儿不孝无能,请父亲责罚。”一听长孙无忌如此说法,长孙冲更是羞愧难当,头埋于地,颤着声请罪道。
“罢了,罢了,一荣一枯皆有定数,为父年事已高,时日未必还有多少,总得为后人们做些安排才好,尔是长子,自该知晓些事理,且起来罢,让为父说与尔知好了。”长孙无忌不忍心再训斥长孙冲,从胡床上翻身而起,盘腿端坐着,虚抬了下手,略带一丝无奈之情地说道。
“是,父亲,孩儿遵命。”长孙冲磕了个头,紧赶着起了身,恭恭敬敬地躬身侍立在一旁,等候着自家父亲的教诲。
“冲儿,尔虽从不明言,为父却知尔其实深恨太子殿下,为父说得可对?”长孙无忌瞥了长孙冲一眼,冷笑着说道。
当着自家父亲的面,长孙冲不敢撒谎,只得点了点头道:“父亲,若不是他,六弟又岂会落得如此之下场,为人兄长者,岂能无动于衷。”
“所以你就鼓动着要为父出手与太子殿下死磕么?”长孙冲话音刚落,长孙无忌立马冷着声接了一句。
“父亲,孩儿……”长孙冲先是一愣,接着吓得浑身一个哆嗦,忙不迭地便跪倒在地,可着劲地磕头,再不敢出言狡辩。
“痴儿,痴儿,尔真欲我长孙一族被诛一空么?唉,起来说罢。”长孙无忌摇头叹息了一番,冷眼看着汗流浃背的长孙冲道:“尔真以为为父此番便是要与太子殿下决胜朝堂了么,嗯?”
“啊,那父亲之意是……”长孙冲本就不是个机变之辈,一听长孙无忌此言来得蹊跷,大吃了一惊,疑惑不解地看着长孙无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