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乃久经战阵之辈,哪会看不出战场上那些个微妙的变化,自是清楚张君乂退兵并不完全是因兵力折损过大之故,更多的是不想见刘铁涛得了首功罢了,眼瞅着唾手可得的胜利就这么飞走了,李世民心中的愤怒便可想而知的了,此时再一听张君乂避重就轻地企图满混过关,更是气得火冒三丈,怒视着张君乂,冷哼了一声道:“张君乂,尔好大的胆子,竟敢当着朕的面陷刘将军于死地,朕要尔这等嫉贤妒能之辈何用,来人,将这厮拖下去,斩了!”李世民此言一下,自有数名中军士卒一拥而上,架起瘫软了的张君乂往外便走。
“陛下饶命啊,陛下饶命啊。”一听自己的头颅即将不保,张君乂疯狂地挣扎了起来,只可惜被其身边那几名士卒摁着,压根儿就挣不动。
“陛下,阵斩大将,恐于军不利,可否容张将军戴罪立功?”程名振与张君乂份属同袍,在一起共事多年,彼此间关系不错,此时见张君乂要被砍头,心中恻隐之心大动,虽深惧李世民的怒火,可略一犹豫之后,还是站了出来,试图为张君乂求情一番。
“陛下,张总管攻城不力,自是该罚,臣不敢谏,然张将军经年守边,劳苦功高,臣肯请陛下能法外施恩。”兵部尚书李绩乃是张君乂的老上级,此时见其要性命不保,忙也站了出来,高声劝谏道。
“陛下,李尚书所言甚是,末将等肯请陛下法外施恩。”
“陛下……”
……
有人带了头,中军一大帮将领都站了出来,纷纷为张君乂求情,不过么,这些将领大部分都是中路军的人马,李大亮所部的将领们却都站在原地不曾动弹……诸将都不是傻子,哪会看不出刘铁涛的死乃是张君乂擅自退兵所造成的恶果,要他们为害死了同袍的人求情,自是不可能之事。
李世民一向待下甚宽,纵有些闪失,李世民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过了,若是往日,有了诸将的求情,李世民或许会从善如流,可这会儿一来李世民正在火头上,二来么,心疼刘铁涛之英勇战死,再一看左路军一方的将领们人人脸上都露着强烈的愤概之意,自是不肯轻饶了张君乂,大袖子一挥,冷着声道:“攻城不利朕可以不计较,陷害同袍之罪却是难饶,朕意已决,诸爱卿不必再谏,拖下去,斩!”
李世民既然如此说法,诸将自是不敢再谏,各自起身,默默地退到了两边,须臾,一声惨嚎在不远处响起,片刻之后,一名士卒托着个盛着人头的盘子走上前来,单膝点地,将张君乂的人头呈上,以供检验。
“传旨:将此贼人头传阅三军,再有敢不遵号令、擅自退缩者,与这厮同罪!”李世民飞快地扫了眼张君乂,挥了下手,下令将张君乂的人头号令三军。
“陛下,今日天时已晚,军心已疲,可否明日再行攻城?”待得手捧托盘的士卒退下之后,始终默默地站在李世民身边的长孙无忌站了出来,低声地劝谏了一番。
别看长孙无忌不怎么通军略,可此番劝谏却是颇有些子道理的……唐军今日的攻城始终不顺,虽说辰时不到便已陈兵城下,可先是被高句丽守军偷袭了一把,烧毁了三分之一的投石机及大型弩车,接着攻城之际,又遇到张君乂这等罔顾大局的扯后腿之事,一场攻城血战下来,尚未来得及发动第二波冲城,时间便已到了申时,值此盛夏之际,大军在毒辣的日头下暴晒了大半天,军力无形之中已是消耗不轻,士气虽尚旺盛,可体力未必能跟得上,此时要再次攻城,折损必大。
李世民乃打老了仗的人物,又岂会不知晓个中之奥妙,然则李世民却不打算就此收军,毕竟前番功败垂成虽令人扼腕叹息,可毕竟已算是摸到了胜利的边缘,在李世民看来,己方兵力虽疲,可高句丽守军一方却更被动了几分,不趁此一鼓作气拿下安市城,只怕越往后机会便会越渺茫,一旦打成僵持,绝不是李世民情愿看到的结果,有鉴于此,李世民并没有接受长孙无忌的劝谏,一挥手,面色严肃地道:“朕意已决,继续攻城,准备夜战,朕便在此处等着,拿不下安市城,朕便绝不收兵回营!谁敢为朕再次冲城?”
攻城之战不比野战,那是要拿命来填的,就拿先前那一战来说好了,出击的一万唐军,能活着退回来的不过仅有一半还不到,其中还有一大半是因重伤而被抬下来的,完好无损者也不过一千五之数罢了,这等残酷诸将都看在眼中,虽都想着立下赫赫之功,可谁都没有把握能稳操胜卷,故此,李世民准备彻夜攻城的话一出,诸将都静了下来,一时间竟无人出头应命,这令李世民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正气脑间,却见程名振从旁站了出来道:“陛下,末将愿率军攻城,然末将有一请求,恳请陛下恩准。”
李世民一见程名振站出来请命,脸色稍霁,抬了下手,示意程名振免礼,而后语气温和地开口道:“程将军请明言,朕自有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