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万钧是个干瘪中年汉子,洛阳本地人氏,才学倒是不错,曾中过明经科,可惜一来是寒门子弟,加之样貌又显得寒碜了些,没能选上官,就只能在洛阳府里当了个文书,也算是混上口官饭。钱万钧平日里就喜欢钻研些古物,越是古旧的东西,他越是感兴趣,这会儿听说护城河里挖出了块古碑,钱万钧立马就来了精神,乘着马车便急匆匆地从衙门里赶到了护城河边,摇头晃脑地在古碑前转了几圈,口中念念有词地咕哝了好一阵子,这才激动地高声嚷了起来:“这是洛书,洛书啊,难得,太难得了!”
河图洛书乃是天赐之祥瑞,在河洛文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场的民壮虽大多是不识字之人,可故老相传的河图洛书却还是知晓的……伏羲得河图而平天下,大禹得洛书而治水,此等神物竟在眼前,一起子民壮们全都被震住了,现场一片的吸气之声。
“钱文书,您不会搞错了罢,这上头那字怪模怪样的,瞧都瞧不出是啥字,您老怎知这是洛书来着?”一派激动之叹息声中,王大疤好奇地打量了一下那神圣之物,却依旧认不出那上头究竟写的是啥,不由地问将起来。
“不会错的,老夫绝对不会错的,若是错了,尔尽管夹了老夫的眸子去,上天之恩赐啊,没想到老夫竟然有缘能见着此等神物,太好了,实是太好了。”钱万钧激动得难以自持,有些子语无伦次地嚷了起来,一张皱巴巴的老脸上满面红光,一双昏花的老眼里满是狂热之色,那等疯癫之状令王大疤赫然吓了一大跳。
“钱,钱文书,那,那上头写的是啥子?”王大疤见钱万钧所言不像有假,嗓子眼立时干涩了起来,俯身看了看那方古碑,结结巴巴地问了一句。
“是啊,钱文书,您老就给咱说叨,说叨罢。”
“钱老,您就别卖关子了,快说罢。”
……
一起子民壮见钱万钧摇头晃脑地卖着关子,全都急了眼,乱哄哄地嚷了起来,催着钱万钧赶紧道出谜底来,那等热闹之气氛,令钱万钧的虚荣心大大地满足了一回,待得众人嚷够了,钱万钧这才不紧不慢地摇了摇头,矜持地开口道:“此乃天赐之神物,当得面呈圣上,非我等所能拥有,尔等既想知道天机,老夫就透露几分好了,此乃古篆,上有两行字,分明写着:圣人平天下,国泰民即安。”
这两句话浅显得很,实无任何的出奇之处,然则众人皆茫然不得其意所指,一时间全都静了下来,傻愣愣地看着钱万钧,就指望着钱万钧能详加说明了,那等热切的眼神令钱万钧大为得意,嘿嘿一笑道:“此圣人者,乃当今圣上是也,有圣上出世,乱世遂平,至于后一句么,那就是天机了,恕老夫藏拙了,只能透露一点,今上之诸子中有一人出,当可安天下矣。”
“夫子,您老可说的是魏王殿下?”人丛中突地响起了一个声音,众人这才略有所悟,各自恍然大悟般地议了起来,声音噪杂至极。
“不可说,呵呵,不可说。”钱万钧一副紧张万分的样子,摇了摇头接了一句,而后挥着手道:“此等祥瑞当得即刻送至京师,尔等搭把手,快将此物呈交于府尹大人,当有重赏!”一听有重赏,一起子民壮立时来了精神,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将古碑小心翼翼地抬上了钱万钧的马车,紧赶着送往洛阳府而去……
洛书一出,京师为之震动,尤其是在经国子监数名老夫子鉴定此物乃是上古之物后,更是轰动朝野,一时间京师里热议不绝,魏王李泰入主东宫之呼声陡然高涨,奔走于魏王门下之权贵渐多,魏王之锋头已然压过了诸位兄弟,隐隐然已是东宫之最佳人选矣,可奇怪的是却不见李世民下诏立储,也没见越王李贞对此事有何评述,京师中之风云再次诡异了起来,众朝臣都不相信越王李贞会就此束手待毙,全都眼盯着越王府,就想看一看越王李贞会如何进行反击。
七月天,流火天,天气热得令人吃不消,然则,京师里的政治气候却火热得比天气还更热上几分,满朝文武都忙乎个不停,人人都在猜测着圣心所向,可李贞倒好,全然窝在了家中,别说到诸大臣府上走动了,便连来访的客人都不见了,加之眼下又没了刑部的差事,用不着再去坐班,于是乎,李贞除了每日里例行的进宫请安之外,哪都没去,就躲在王府的后花园里纳着凉,让人琢磨不出李贞究竟在唱哪出戏,这不,刚从皇宫里出来,李贞也就是跟在宫门口遇到的朝臣们打了个哈哈,就转回了自家王府,也没去接见找上门来迎逢的小官员们,径直便回了内书房。
“殿下。”正在内书房中谈笑着的莫、纳二人,见李贞走进了书房,各自起了身,招呼了一句。
“呵呵,二位先生好悠闲么,本王如今可是在火上烤着喽。”李贞点了点头,走到上首坐下,笑呵呵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