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说的是,孩儿心中有数了。”李贞自是听得懂燕德妃话里潜藏着的意思,想了想之后,很是平静地应答了一句。
“罢了,尔素来有主见,娘也就是瞎操心罢。”燕德妃笑着摇了摇手,一副随意的样子说道:“前些日子诸黄门派人给母妃送了些时令瓜果来,娘用着觉得不错,贞儿若是得闲,就替娘还个礼罢。”
诸遂良?送礼?哈,这是哪跟哪的事儿,这只笑面虎想搞甚子名堂来着?李贞不由地愣了一下,眼前飞快地闪过诸遂良那张永远是笑着的脸,心里头还真是犯叨咕的……诸遂良一向跟长孙无忌走得很近乎,算是长孙无忌一派的人物,原先是李治身前的重臣,如今李治一死,他自然要改换门庭,此乃必然之事,可问题是李贞与其素来无私交,又与长孙无忌之间有着旧怨,值此夺嫡之关键时刻,诸遂良如此急着便示好李贞,这其中说没有蹊跷,李贞又如何肯信,只不过燕德妃既然如此说了,李贞倒也不会出言推托,只是笑着道:“是,母妃的交待儿臣记住了,儿臣此番从西域一路急赶而回,随身只带了些小玩意儿,回头孩儿给诸大人送些去便是。”
“嗯,尔有心就好。”燕德妃笑着道:“这些天尔赶路累坏了罢,娘也就不多留你了,早些出宫去歇着罢。”
“是,孩儿告退。”李贞原本还想问问武媚娘的事情,可转念一想,这事情着实不好开口的,也就忍住了,起了身,行了个礼,便退出了敏安宫,沿着宫中的大道,向宫门外行去,这才刚走没多久,突地听到后头有人喊了声:“八弟。”回头一看,却是蜀王李愔,眉头不由地微微一皱,旋即恢复了平静,转身迎了过去,笑着拱手为礼道:“是六哥啊,怎地?也进宫来见杨妃娘娘了么?”
“呵呵,是啊,哥哥以为自己算是来得早了,却没想到八弟竟然比哥哥来得还早,这也就是八弟了,若是哥哥也似八弟这般赶了万里的路,早趴下了。”李愔似乎忘记了昨日曾有过的不愉快,嘻嘻哈哈地瞎扯着,却没一句实的。
“六哥过奖了,再累也不能忘了孝道么,小弟尚有些事要处理,就先告辞了。”李贞着实不想跟李愔这个虚伪的家伙多胡扯的,笑了笑,随口应了一句,便打算走人了。
“八弟且慢。”见李贞要走,李愔忙凑了过来,装出一副神秘的样子,左看右顾了一番之后,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八弟,哥哥可是听说了,京师杜家这几天可是活跃得很,三哥、四哥那儿可是都没少去,啊,司徒大人好像也准备着上本章,八弟可得小心喽。”
“多谢六哥抬爱,告辞了。”李贞面色不变地拱手为礼,不再给李愔多言的机会,调头便往宫外行去,背后的李愔饶有兴致地看着李贞的背影,突地诡异一笑,耸了耸肩头,摇晃着往杨妃的寝宫行了去……
戌时末牌,夜已经有些子深了,只不过夏日的燥热却并没有因此而降低多少,尽管只穿一身单衣,哪怕后园子里的微风吹拂在身上能带来一丝的凉意,可李贞依旧觉得浑身不爽利,总觉得身上粘糊糊地难受得很,再加上心中的烦闷,更是令李贞颇为烦躁,打发了身边的小宦官去准备澡堂子之后,自个儿就独自在后花园里缓步踱将了起来。
累自是不肖说的了,这才刚回京一天呢,各种应酬便多得令李贞很有些子吃不消的感觉……从一大早进宫给父皇、母妃请安回到王府,李贞就没能真儿个地歇上一口气,蜂拥而来的各色来客跟流水价一般地前来拜会,不单是程、秦等世交,也不止是投效李贞的朝臣们,许多素来无甚交情的朝臣们也都急吼吼地上门拜码头来了,偏生这会儿李贞还不能不见……按两大谋士的看法,这一回夺嫡李贞可不能像上一回那样遮遮掩掩地了,必须公然正大,得有那等舍我其谁的霸气,于是乎,光是接见那些个客人就令李贞忙得团团转,脸上的肌肉都险些因笑得过多而抽了筋,大感吃不消之余,也只能咬着牙苦撑着了罢。
生理上的累还好办,毕竟就凭李贞那从小习武锻炼出来的好身子骨,这么点苦他还是能承受得住的,可心里头的累就不足为外人道了……压力,无所不在的压力!李贞从未似今日这般感觉到肩头上的担子居然会有如此的沉重,面对着即将到来的考验以及兄弟们可能联手的状况,饶是李贞心性沉稳,可心里头却也有种说不出的烦闷之感。
“殿下,澡堂已齐备,请殿下示下。”就在李贞埋头沉思间,一名贴身小宦官匆匆跑了来,低声地禀报道。
“哦,那就好。”李贞慢应了一声,抬起了头来,扫了眼天上的那轮圆月,耸了下肩头,大步向澡堂子行了去。
“恭迎殿下。”李贞才刚走进水雾蒸腾的澡堂子,一群身披轻纱的莺莺燕燕便已迎了上来,脆生生的问候声响得悦耳至极。
“嗯,为本王更衣。”李贞并没有往那些半裸的美貌丫环们看上一眼,自顾自地便走进了澡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