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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援?嘿,这小子还真是能扯。李贞对于阿史那瑟罗所说的“唐军来援”自是嗤之以鼻,不过也没在此事上多说些什么,只是皱了下眉头,貌似随意地问道:“这股黑狼军是从何处冒出来的,如今又在何处?”

阿史那瑟罗苦笑了一下道:“回殿下的话,末将曾生擒了数名黑狼军,确曾详加拷问过,得知了些消息,然则,被俘之人全都是些小卒子,其言未必可信。”

李贞点了点头道:“但说无妨,真假本王自会判断。”

“遵命。”阿史那瑟罗躬了下身子道:“据审问结果可知,此部黑狼军确是大度设小儿所派,乃是从乌拉斯台山口偷越入境,又沿着乌拉古河穿过了大漠,据闻是元月初便动的身,彼时正是大雪连天之际,乌拉古河水几近枯竭,并无部落居于河边,是故无人发现黑狼军之行踪,然则,此番黑狼军虽得以悄然穿过大漠,却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五千人马最后能抵达楚河的也就只有三千出头,其领兵大将乃是个名叫伏葵的年轻人,其之来历极为神秘,黑狼军中无人能知,自楚河一战之后,此部黑狼军便又再次失踪,末将曾派出不少探马去侦查,却始终一无所得。”

失踪了?妈的,大度设这小子搞什么名堂,竟然派出了五千黑狼军冒着全军尽墨的危险穿越乌拉斯台山口,怪不得所有的监视人手都不曾有所发现,嘿,还真是舍得花血本,其用意绝不会仅仅只是用来偷袭阿史那瑟罗所部这么简单,十有八九是冲着老子与拔灼来的,可就这么点人手能派甚大用场?偷袭之举能玩一回,难不成还想玩上第二回?他娘的,大度设此举的真实用心到底何在?听着阿史那瑟罗的解说,数日来始终萦绕在李贞脑海里的疑问立时又冒了出来,真叫李贞头疼万分的,默默地想了好一阵,也想不明白其中的关窍,无奈之下,只好摇了摇头,将这个疑问暂时抛到了脑后,细细地看着阿史那瑟罗如今与乙毗咄陆所部对峙的战场所在地,思索着该如何应对这等已经复杂起来的局面。

“殿下,某有一计可大破乙毗咄陆所部,若能抢在大度设与拔灼大举出兵之前彻底歼灭此獠,当可简化局势,不虞有顾此失彼之忧虑。”见李贞沉默了良久也不曾开口,阿史那瑟罗不得不毛遂自荐般地说道。

“哦?尔且说来与本王听听。”李贞倒是考虑过先行全歼乙毗咄陆所部的,只不过手头的兵力实是有限,加之战场周围的地势并无良好的伏击场所,最多只能做到击溃,却很难做到全歼,一旦让乙毗咄陆所部主力溜了,那问题可就复杂了……追击还是不追击?追击的话,就得深入乙毗咄陆的地盘,一旦战事拖延下去,后勤供应立马就会吃紧,若是拔灼趁势大举进兵,李贞殊无把握独自面对两方的联手合击,若是大度设再参上一腿,整个局势势必糜烂不堪,闹不好就是走华容道的下场,而这是刚有点起色的安西所无法承受之重,李贞很难下这么个鱼死网破的决心,此时听阿史那瑟罗自言有计能歼灭乙毗咄陆所部,李贞自是来了兴致,忙出言追问了一句。

“殿下,而今某之所部在明,殿下所部在暗,某若是未得索叔通报,尚不知殿下大军已至,更遑论乙毗咄陆老贼了,若是某以佯败诱之追击,其一准上钩,若某率部退入老营,其势必全军来攻,殿下趁势断其后路,当可破此獠矣!”

嗯哼,这倒是有几分可行性,只是瑟罗这厮能靠得住么?再者,乙毗咄陆所部围攻老营的话,要想不露破绽,这十余万民众势必不能迁走,战事一起,损伤必大,于下一步收拾民心恐有不利,万一乙毗咄陆不上钩,白费劲不说,还会将我军已经出击的消息泄露出去,如此一来局面就复杂化了,况且瑟罗这个小子能不能靠得住还得两说,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李贞脑筋动得飞快,将各种可能性都思索了一番,却始终无法真儿个地下定决心,看了眼满脸子真诚与期望之色的阿史那瑟罗,面色沉稳地道:“尔之计本王已知晓,今日已晚,明日再行定夺罢,天色不早了,尔且先去歇息好了。”

见李贞没有表态,阿史那瑟罗眼中飞快地掠过了一丝失望之色,却也没多说些什么,起了身,对着李贞行了个礼,恭敬地道:“末将告退。”话音一落,径自退出了大帐,由着数名军士护送着自去营房中安歇不提。

李贞并没有抬头去看阿史那瑟罗离去的背影,一双眼死盯着沙盘,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328章 百叶河会战(一)

百叶河,古尔班通古特沙漠里的一条季节性河流,其河水来自天山化雪,蜿蜒穿过古尔班通古特沙漠,最终汇入乌伦古河中,大体上每年二月底至六月初为旺水期,因着今春干旱之故,百叶河之水浑然没了往年奔腾汹涌之气势,严格来说,此时的百叶河只能算是条小溪流,也就是二十余丈来宽,最深的河心处也不过是四尺来深罢了,水流平缓,如同一条玉带般穿行于浩瀚的大漠间,沿岸绿草如茵,不知名的野花点缀于其中,更有彩蝶无数,翩翩起舞,好一派生机无限的盎然,说是沙漠里最靓丽的一道风景线也绝不为过,然则此际河之两岸的连绵军营却有如两大块难看到极点的狗皮膏药般打破了这等美丽,肃杀的征伐之气更是彻底葬送了百叶河的宁静与祥和,不消说,位于河北的是乙毗咄陆所部十一万大军,而位于河东的是阿史那瑟罗所部之五万三千余部卒,双方在百叶河边已然对峙了整整七日,其间曾狠狠地打过一次大仗,乙毗咄陆所部虽稍占上风,却未能取得臆想中的胜利,两支都已是疲惫之师的大军不得不隔河形成了僵持之势。

贞观十八年三月初五,辰时正牌,晴,初升的太阳刚从东边的地平线上跃起,将柔和的光芒慷慨地照向大地,驱散了百叶河边的那淡如轻纱般的雾气,草叶尖点点的露珠在阳光下闪烁出一片七彩的璀璨,胡杨林里早起的鸟儿们愉悦地在树枝上跳来跳去,奏鸣出一曲曲婉转的合唱,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和谐,直到一阵凄厉至极的号角声响起,所有和谐的幻象立时如同阳光下的肥皂泡般破碎得了无踪影,但见河东军营原本紧闭的大门轰然洞开,马蹄声响中,一队队骑兵纵马而出,急速地冲过军营前的开阔地,向着百叶河边冲了过去,烟尘飞扬中,呐喊声响成了一片,杀气冲天而起,很快,河西连营中也闹腾了起来,人吼马嘶地乱成了一片。

乙毗咄陆,西突厥可汗,原是东突厥王室成员,自东突厥灭亡后,奔逃到西突厥,击败了咥利失可汗阿史那同俄,自立为汗,其人身材高大魁梧,仪表堂堂,颇通武略,善用马槊,号称西突厥第一勇士,为人残暴而又贪财,性好渔色,每每行军中亦不忘取绝色女奴以御,常自夸一夜能御七女,此番战事连战连捷之下,心情自是大好,昨夜酒后以三女助兴,时当乱起,尤酣睡不起,因其生性好杀之故,左右无敢惊扰者,及至阿史那瑟罗部大举出动,其嫡子、左军狼帅颉苾达度设久候不见中军大帐传来出战命令,怒而闯营,直抵后帐。

“父汗,瑟罗老贼已全军出动,正在邀战,望父汗早做决断!”颉苾达度设虽是乙毗咄陆最宠爱之嫡长子,又是于激愤之下闯入了后帐,却也没敢真儿个地冲入后账里低垂着的一层薄纱布幔中,只敢站在布幔前,扯着嗓子禀报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