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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格索斯早就知道李贞难缠,可往日里交涉之时,总还是会给人留些余地的,并不算是个不通情达理之人,却不曾想李贞此次竟然将话说得如此决绝,竟不曾留下丝毫的转圜余地,一时间当场便愣住了,嘴唇哆嗦了良久,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衰老的脸上满是悲伤之意,只不过李贞却像是没瞧见一般,只是一脸子无所谓的神色骑在马上,等候着索格索斯的抉择。

李贞敢如此作派,自是有他的底气在……河对岸不断汹涌来的大队唐军官兵便是李贞最大的保障,有这么支强军在手,李贞压根儿就不怕索格索斯不买账,相比之下,已到了山穷水尽之地步的索格索斯能回旋的余地却已是小得可怜,就算李贞这头不下死手,索格索斯也一样是走投无路,即便阿史那瑟罗所部真的能率残部顺利撤回老营也是枉然……就凭着阿史那瑟罗所部那可怜兮兮的五万余残兵,又处在缺吃少穿的窘境下,压根儿就无法挡住追踪而来的乙毗咄陆所部之十余万大军,败亡不过是迟早的事情罢了。

同样是败,败于唐军之手与败于乙毗咄陆之手,其间的区别对于索格索斯这等身份的权贵来说,其实差别并不大……乙毗咄陆那等豺狼性子,压根儿就不可能放过敢于造反的权贵们,虐杀至死是毋庸置疑的事情,即便是普通族人也未必能逃脱毒手,被拘押为奴都已算是最好的结果了,更有可能面对的是全族皆灭的下场,而若是跟唐军起了冲突,就李贞当年血屠草原小部落的那等狠劲来说,也极有可能对一起子头人们来个集体大屠杀的,当然了,普通民众或许不会受影响,反倒有可能得到安西的救济,从而度过即将来临的大旱,是故,无论是为了普通民众着想,还是为了自家的性命考虑,索格索斯都不愿也不敢孤注一掷地跟唐军发生冲突,可要他就这么轻易地放弃手中的权柄,被押解进长安当一个闲人,显然也不是索格索斯所愿之事,更何况就算他索格索斯愿意,还得阿史那瑟罗以及其他各部族头人都点头才成,这等事情绝不是他索格索斯所能做得了主的,否则的话,新春之时便已谈妥的条件也不会拖到此时尚没个结果了,左右不过是各族头人们不情愿的缘故罢了。

时间就在索格索斯沉思的当口一分一秒地流逝着,李贞并没有出言催促,只是默默地立于一旁,待得估摸着一柱香已到的时候,李贞毫不客气地开口打断了索格索斯的沉思:“索老,时间将至,尔之意下如何?”

“啊。”索格索斯身子猛地一颤,霍然抬起了头来,满是惊惶地看了李贞一眼,面露哀求之色地道:“殿下,您能否宽限些时日,容老朽再与各族头人们商议一、二?”

“不可能!”李贞连丝毫的犹豫都不曾,斩钉截铁地回了一句,而后连看都不再看索格索斯一眼,纵马向等候在河边的鹰大等人行去,高声下令道:“吹号,命令各部即刻进军,务必于日落前拿下敌营,消极怠战者,杀无赦!”

“遵命!”一名亲卫应答了一声,取出腰间悬挂着的号角,便准备吹响。就在此时,跟着李贞后头过来的索格索斯终于扛不住了,高声叫道:“殿下且慢,老夫愿降了!”

嘿,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早干嘛去了?李贞心中冷笑了一声,但也暗自松了口气,无他,李贞原也不希望与五大俟斤各部发生厮杀,除了考虑到下一步安抚民心之事外,更主要的原因是……如今安西大开发计划展开之后,人口,尤其是劳动力奇缺,尽管李贞想方设法从吐蕃、吐谷浑买到了不少的奴隶,然则,勃勃兴起的棉田建设以及各种工坊却依旧极度缺乏人手,这才不得不将主意打到了天山以北这近百万突厥族人头上,能不杀人的话,李贞自是不想多杀的,毕竟劳动力可是安西能否快速崛起的关键之所在,人多力量大不是么?

见索格索斯服了软,李贞脸色立时便是一缓,笑着说道:“如此甚好,本王若能平定天山以北,索老当为头功,本王自会上本表奏父皇,为索老请功。”

索格索斯挤出了一丝苦笑,摇了摇头道:“多谢殿下之美意了,老朽愧不敢当,然则,老朽愿降,只能保证我索葛莫贺部完全听从殿下号令,至于其他各部族,老朽也管不了那么许多了。”

“这个自然,本王会有分寸的,索老可以将本王的意思带到,至于不降者么,也好办,尽可以试试本王的刀利否?”李贞无所谓地耸了下肩头,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不待索格索斯开口,挥了下手道:“此事就先搁在这儿罢,至于索老所言的紧急军报可以摆出来了。”

索格索斯原本还想着为其他部族说说好话,可眼瞅着李贞一副无可商量的架势,也就没敢再多嘴,苦笑了一下道:“殿下不问,老朽也会说的,唉,这事要怪就怪瑟罗贤侄太不小心了,与乙毗咄陆大战之际,被薛延陀贼子抄了后路,这才导致一败涂地的结果。”

什么?薛延陀的兵马?这怎么可能?李贞一听之下,顿时大吃了一惊,眼中精光一闪,不动声色地接着问道:“哦?是么,瑟罗老哥也太不小心了,怎地会没有防备,大意了,太大意了,嗯,对了,这支薛延陀的兵马打的是甚旗号,谁领的军?有多少兵马?”

“这个……”索格索斯迟疑了一下,还是开了口:“瑟罗贤侄混战中擒拿了名薛延陀贼子,问明了是黑狼军,没错,就是薛延陀大王子大度设手下的那支黑狼军,领军的是个叫伏葵的年轻人,至于是甚来历却是无人知晓,兵马也不多,就三千骑兵,是趁着瑟罗贤侄与乙毗咄陆那贼子打到要紧关头突袭了瑟罗贤侄的老营,又趁乱从后掩杀,这才导致瑟罗贤侄所部全军溃败的。”

黑狼军?伏葵?嗯,这名字倒是很耳熟的么。李贞皱了下眉头,突然想起当初和田之战中一员骁勇的小将就叫这个名字,只不过此人早已被斩杀在押送往京师的路上了……萧大龙早已来过密信,言明于阗,疏勒两国之王室全灭,这一点也得到了安插在押运队中的“旭日”人员的证实,照理来说伏葵也早该化成了白骨才对,此伏葵理应不会是彼伏葵,可李贞的心头却有种强烈的预感……这个叫伏葵的黑狼军将领极有可能就是疏勒王室的那个伏葵!然则在没有明确证据的情况下,李贞也不想就此事多说些什么,只是飞快地皱了下眉头,紧接着问道:“可曾查出这支黑狼军是何时,又是从何地越过了阿尔泰山的?”

“这一条老朽倒是不清楚,也不曾问过,可想来瑟罗贤侄该是知晓的,殿下若欲知详情,还是亲自去问瑟罗贤侄的好。”索格索斯摊了下手,明白无误地言明自己不知情,只不过话里却留了个尾巴,其用意自是为阿史那瑟罗与李贞交涉留下个想头,这一条李贞一听便能明白,不过却一点都不在意,眼瞅着从索格索斯口中无法再多探听出些啥了,也就懒得再跟索格索斯多废话,一挥手,高声下令道:“全军渡河!”话音刚落,凄厉的号角声便即响了起来,早已在河对岸列阵多时的大军立刻全面发动,纷纷涉水而过,由各军统领率领着向五大俟斤的老营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