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三刻,夜已深沉,绝大多数将士此时都已熟睡,满军营中除了往来巡视的哨兵们的脚步声外,一片的沉寂,唯有中军大帐里依旧是灯火通明,一起子将领们济济一堂,围绕着明日的攻城战各抒己见,争着要打头阵,那等热闹的气氛令刘七既欣慰又有些子头疼……各部积极请战固然是好事,可要派谁先攻却令刘七很是犯难了,索性不表态,与莫离两人分坐左右,笑呵呵地看着众将争论个不休。
“报,营门外有一龟兹大将自称百里涛者,求见刘将军。”就在诸将争执不下之际,一名队正服饰的军官大步行进了大帐,高声禀报道。
“百里涛?”因着身处高层将领之故,刘七自是能接触到“旭日”的部分消息,知晓此人乃是三里湾龟兹大军的后勤辎重官,但对于此等无名之将刘七素来是不怎么放在心上的,此时冷不丁地听说百里涛来求见,压根儿就闹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刚想着出言问个清楚,却听莫离先开了口:“快请!”
“先生……”刘七疑惑地看了眼莫离,刚想发问,就见莫离脸上露出一丝神秘莫测的笑意,立马停住了嘴,回头对一帮子将领挥了下手道:“今日就先议到这儿了,诸位都先回罢。”刘七这个主将既然下了逐客令,诸将虽是好奇,却也不敢多问,各自告退而去。
一阵脚步声响起,身材算不得魁梧的百里涛在几名唐军哨兵的护送下走进了中军大帐,一见到端坐在上首的莫离与刘七,先是一愣,而后疾步走上前去,伸手从贴身小衣处取出了一面小巧的令牌,平端在手中,面色沉稳地道:“属下‘旭日’西域分舵副舵主百里涛参见莫先生、刘将军。”
莫离笑了,笑得甚是欣慰,站起了身来,走到百里涛的身前,很是客气地拍了拍百里涛的肩头,温和地道:“百里将军辛苦了,军情如何?”
“禀先生,末将离营之前,白凝叶已夺取了军权,此时想来已在前往王城的路上,据密报,王宫中有密道与城外相通,具体位置不明,末将已生擒了白素心,万贺城守将即是其亲外甥,我军或有可借用之处,此贼如今就在帐外,请先生示下。”百里涛面对着顶头上司,丝毫也没有怯场,高声地回答道。
饶是莫离素性稳重,早已是喜怒不形于色了,可乍一闻百里涛所带来的消息,还是禁不住眼神一亮,心中略一盘算,笑了起来道:“百里将军立殊勋矣,此战能大胜皆将军之功,某自当禀明殿下,为将军请功。”
“多谢先生,此皆末将分内之事耳。”百里涛倒也没有矫情,拱手行了个礼,退到了一旁。莫离也没多寒暄,快步走到文案前,挥笔速书,令人将急信以飞鸽送出之后,这才转过了身来,先看了眼刘七,这才提高了声音道:“来人,将白素心押进来!”
羞愧、愤怒、失望,伤心,诸般表情参杂在一起的结果就是尴尬,而这正是白素心再一次见到莫离时的真实写照,面对着莫离脸上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白素心恨不得找个地洞一头钻进去,只可惜这中军大帐中别说地洞了,便是老鼠洞都没一个,可怜的白素心也只能是低头不语地站在那儿,甚至连头都不敢抬将起来……第一次落到唐军手中,还可以用中了唐军的计谋来遮羞,这一回倒好,被自家人打翻在地不说,还被百里涛这么个无名下将骗得个七晕八素地,这令素性高傲的白素心自觉无脸见人。
眼瞅着白素心那等狼狈样,莫离并没有出言嘲笑,而是走上前去,亲手解开了白素心身上的绳索,温和地说道:“白老将军受委屈了,来,坐下说罢。”
白素心虽算不得甚高明统帅,却也绝非平庸之辈,此时一见莫离如此客气,立马明白莫离这是有用得着自己之处,倒也不矫情,搓了搓被绳索勒得发麻的手,面色如常地便坐了下来,也不多言,端起帐内亲兵奉上的香茶一气饮尽,将茶碗往几子上一放,面无表情地道:“老朽如今虽是丧家之犬,却也颇有可利用之处,不知莫先生要老朽如何效劳?”
一瞅见白素心摆出了讨价还价的姿态,莫离顿时笑了起来,摇了摇手中的羽毛扇道:“白老将军有何求耶?”
“我龟兹溯与大唐亲善,皆是那班小儿胡作非为,方始有刀兵之事,而今那班小儿已成贵国之阶下囚,实属罪有应得,然则我龟兹民众无辜,当不该与那班小儿一道陪葬,若能得先生承诺,老朽可出面招降万贺、维澄二城,举国以内附大唐,永为大唐之一州,不知莫先生信否?”白素心没有提出自己想要什么,却畅谈起了内附大唐之事。
白素心这话里自然是藏着话的,其隐藏的意思不外乎就是他白素心要当龟兹州的世袭刺史罢了,这么点小心机哪能瞒得过莫离,这不,白素心话音刚落,莫离便哈哈大笑了起来道:“白老将军自称老朽,人是老了,心却不老么,以我大唐威武之师,荡平万贺、维澄二城不过是弹指间事罢了,何须劳动白老将军出马,此事不提也罢。”
白素心见莫离不以为意的样子顿时一阵气恼,冷冷地说道:“老朽若是没猜错的话,莫先生如此急地出兵,该是知晓王城将有变了罢,稍有迟疑,恐大祸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