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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竖子不可为谋也!那利在空荡荡的中军大帐中站了好一阵子,这才苦笑着摇了摇头,拖着脚走出了大帐,看了看正在受刑的白素心,沉着脸,一言不发地往自己的大帐行去……

戌时正牌,天渐渐地黑了下来,然则,三里湾的龟兹大营里却是一片的繁忙,无论是刚从万贺城调来的两千兵马还是大营中原本就有的万余劲卒都在紧张地整理着行装,准备明日一早的急行军,整个营地乱哄哄地,到处是往来忙碌的各营将士,唯有靠近大营西北角的一处小营垒却是一片的死寂,除了十数名往来巡视的披甲武士的脚步声与铁甲的摩擦声之外,再无一丝旁的声响,不消说,这里就是看押前大将军白素心的所在。

“什么人?”黑暗中,一阵脚步声惊动了巡视的哨兵,一名百户长模样的军官手握着腰间的刀柄,断喝了一声。

“是我。”一个低沉的嗓音响了起来,紧接着一名千户长领着三名亲卫从黑暗中走了出来,面色平静地看着那名百户长道:“萨百户,连老夫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么,嗯?”

“啊,是百里将军,您怎么来了?”萨百户借着火把的光亮看清了来者,忙不迭地迎上前去,满脸子媚笑地讨好着,无他,来的这位百里将军可不是等闲之辈,百里涛,后勤辎重营的主官,虽说在军中地位不算高,可手中的权柄可是不小,满营将士的给养可全都掌握在他的手中,若是不小心得罪了此人,那可就有大苦头吃了,缺吃少穿还是小事,没了箭矢兵刃的补充,上了战阵岂不是等同于去送死,偏生这厮又是个小心眼,又是龟兹王那班的外戚,身份算得上尊贵,满营将士无人敢轻易得罪他,别说萨百户了,便是首相那利也得给他几分薄面。

“怎么?老夫不能来么,嗯?”百里涛眉毛一扬,满脸子不耐地反问了一句。

萨百户收到的命令是不许任何人私下探访白素心,可面对着百里涛,他却不敢直统统地将命令说将出来,只能是陪着笑脸道:“呵呵,百里将军误会了,误会了,您当然能来,只是,只是,那个,啊,陛下有令,那个,您是知道的,小的甚是为难,您老……”

“嗯,知道了,老夫只是来看看,很快就走,这还不成么?”百里涛边说着边走到萨百户的身边,抖手间,一只小布袋便悄然落入了萨百户的手中。

那布袋着手便是沉甸甸的感觉,想来里头的黄白之物少不到哪去,萨百户可是个知情趣之人,嘿嘿地笑了一声,也不说话,只是将身子一侧,让开了条通道。百里涛很是满意地拍了拍萨百户的肩头,领着三名亲卫大摇大摆地向那座孤零零的小帐篷走去。

一盏昏暗的油灯在床头一明一暗地闪动着,将算不上大的帐篷照耀得一片昏黄,灯火摇曳间,忽明忽暗的变化令趴倒在行军床上的白素心原本就阴沉的心思更烦上了几分,后背上棍伤处传来的刺痛感令白素心很有种想要放声狂吼的抓狂,然则,为大将多年的尊严却不容白素心做出呻吟的娘儿状,再苦再痛,他也只能强自忍将下去,只是心中对白凝叶以及那利的痛恨愈发浓郁了起来。

三十余年了,纵横疆场三十余年,大小战事百余场,为了龟兹王国的存亡,付出的今生所有的一切,可到了头来却落得个阶下囚的待遇,白素心怎么也不甘心,可眼下人为刀俎,自身为鱼肉,白素心纵使不服又能如何,每一想起白日里白凝叶的嚣张跋扈,白素心便有种切齿的痛恨之感,深恨自己前些天不当机立断,若是能抢先自立,又何来如今这般惨痛之状。

“大将军。”一个略带哽咽的声音将白素心从胡思乱想中惊醒了过来,勉力抬头一看,入眼便是百里涛那张带着沉痛的脸,心头顿时一暖,忙要起身,不料却牵扯到了背后的伤处,疼得白素心“啊”地便倒吸了口凉气。

“大将军快躺好,末将来迟一步,让大将军受苦了。”百里涛抢上前去,一把扶住白素心的身子,歉疚地说道。

百里涛是这几年新涌出来的一名战将,武艺虽是一般,可为人却是不错,加之与龟兹王那班又沾亲带故,逐渐在军中混出了些名堂来,自托克逊一战后,因着龟兹国宿将折损了不少,百里涛也因此攀上了千户长的高位,与白素心走得算是比较近,虽谈不上是白素心的心腹爱将,可关系也算是较为亲密了的,此番白素心倒了台,原先那些个整日里围在身边的“爱将”一个都没露面,倒是百里涛跑了来,这令白素心大为感动,任由百里涛扶着躺了下来,低声地问了一句:“尔怎敢来此,不怕受了老朽的牵连么?”

“末将素日深受大将军之恩,如今大将军有难,末将怎能置之度外,末将恨不能以身代之,大将军,您受委屈了。”百里涛慷慨激昂状地说道。

白素心心中虽颇为受用百里涛的慷慨,可脸上却依旧是平静的很,淡淡地说道:“罢了,老朽命中当有此劫难,那厮既敢篡位,自是放老朽不过,尔去罢,为老朽搭上一命不值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