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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阇雄本就是个精细人,哪会被赫尔萨的拙劣表演所蒙蔽,自是一眼就看穿了赫尔萨的用心所在……此际城中有兵一万七千余,然则大部分都是于阗国的军队,至于赫尔萨手下的轻骑不过仅有三千五百余骑罢了,一旦出城迎敌,自然是于阗国主力出战,战斗一旦打响,赫尔萨一准率部开溜,凭借着全部是骑兵的机动优势,甩下于阗国,溜回疏勒好乘机登上王位罢了,哪可能有甚真心要解救落入唐军手中的父亲,只不过心里头明白归明白,伏阇雄却无法将赫尔萨的险恶用心当场揭破,毕竟此时双方还是盟友,有些事一旦点破了,彼此就算彻底扯破了脸,再没有并存的可能了,是故,尽管伏阇雄心里头腻味得很,却也不得不强自温言地劝慰道:“王子殿下孝顺之心可鉴日月,寡人实是感动得很,怎奈我军如今新败,敌军势大,实非出战之时机也,依寡人看来,不若以静制动,静观其变的好,若是龟兹王那头知晓整个战局,或许会有触动,一旦如此,则我军之困顿当可缓解矣。”

伏阇雄说的自是正理,只可惜此时急于回国登基的赫尔萨却是无心去理会,一听伏阇雄不肯出城迎敌,顿时急红了眼,咬着牙道:“我疏勒举全国之兵来救助贵国之难,如今我父王处境艰难,陛下竟见死不救,欺人太甚矣,既如此,某自不敢再叨唠陛下了,这就开城出击,定要与唐军见个高低,请陛下下令开城。”

就疏勒如今在城中的那点儿兵马其实根本派不上什么大用场,有没有那可怜巴巴的三千余轻骑兵对守城的力量来说几无影响,可问题是如今城中人心惶惶,一旦疏勒骑兵溜了,对军心士气的打击那可就太大了,原本就已处在崩溃边缘的军心只怕将就此彻底崩溃,若如是,这城也就根本不必再守了,就这一点而言,伏阇雄说什么也不能让赫尔萨的轻骑兵离开,至少是不能在此等紧要的关头离开,可眼瞅着赫尔萨死活闹着要出城,伏阇雄便已知晓其去意已决,非言语所能说服得了的了,心中顿时一凛,不过脸色却没有丝毫的变化,温和地劝解道:“王子殿下既是一定要战,寡人自不会让王子殿下独抗敌军,当与殿下并肩作战耳,只是如今天色已晚,非作战之时机也,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出城与唐贼决一死战如何?”

伏阇雄的话都已说到这个份上了,可归心似箭的赫尔萨却依旧不依不饶地道:“陛下,唐军新胜之余定然疏于防备,某愿率本部兵马趁夜前去劫营,当可趁乱救出我父王,望陛下看在某千里率部来援的份上应允了某之请可成?”

劫营当然是破敌的好计策,只不过劫营之举想用在李贞所部头上却没有一丝的可能,实际上,这半个多月来,和田城中的三国联军不是没试过,可每回派出去劫营的部队却都死伤惨重地败退而归,无他,唐军中一流高手的哨探实在是太多了,每每劫营部队刚一出动,就被潜伏在暗中的哨探们发现了,然后,等待着劫营部队的就是唐军营地中那层出不穷的各种陷阱、埋伏,明明白日里人来人往的坦途,到了晚上却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各种吃人不吐骨头的陷阱,每当劫营部队落入圈套之后,等待着他们的就是唐军以逸待劳的重重一击。就这么折腾了几回之后,伏阇雄彻底死了劫唐营的心,此时一听赫尔萨言及要去劫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可又不好当着疏勒诸将的面训斥赫尔萨,无奈之下,只能是苦笑着道:“也罢,王子殿下既然一定要去,寡人自当成全,只是劫营一事非同小可,事若不密则败矣,诸将且先回去,容寡人与王子殿下好生谋划一二再定行止如何?”

赫尔萨并不是真心要去玩劫营的勾当,只不过是打算趁乱率军脱身罢了,可此际伏阇雄已然答应了他的请求,他自也不好说不行,只得挥手示意手下诸将各自回营准备,自己却留在了书房之中,没曾想疏勒诸将方才刚走,始终笑脸盈盈的伏阇雄却突然变了脸,没等赫尔萨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但听伏阇雄断喝一声:“拿下!”顷刻间十数名于阗士兵一拥而上,将赫尔萨放翻在地,五花大绑地捆成了粒粽子,便是连嘴也用破布塞了起来。

“呜呜呜……”措手不及的赫尔萨挣扎着想要说些什么,怎奈憋得脸都通红了,也就只能发出一阵无意义的呜呜声罢了,可其眼中的怨毒之意却是再明显不过了的……

第286章 内讧(中)

天色渐渐地黑了下来,人心惶惶的和田城内一反往日里每到掌灯时分便开始执行宵禁的惯例,于人声鼎沸间,兵马调动频繁,城中各条街道上满是匆匆而行的各路兵马,好一通子兵荒马乱,直到亥时将近,才算是渐渐地平息了下来,城中各部守军大多被调换了个遍,原先驻守在南门附近的疏勒骑军以及吐蕃军残部分别被调到了城东与城西的军营之中,各部忙碌间倒也渐渐从疏勒王大军惨败的消息中回过了气来,虽说军心士气尚低落,可恐慌之情形却已大为缓解。

亥时三刻,已算是深夜了,可暂时作为伏阇雄行宫的原和田城守府中依旧灯火通明,各军各部前来汇报的将领来去匆匆,于大门口巡哨的兵丁也较往日多出了数倍,一派肃杀之景象,便是那些个往来穿梭的仆役们也大多神色肃然,无他,值此非常时期,谁都怕伏阇雄的邪火会发作在自己的头上,自是得小心应付差使,万万大意不得的,脚步不免都比往日匆忙了几分,当然,也不是每个人都如此紧张,这不,一名身着管家服饰的中年汉子就轻松写意得很,袖着手,端着架子,领着几名小厮,漫步走在路上,面对着经过身边的仆役之请安,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也就是到了府门前,才面带微笑地与值守的一名千户长打个招呼:“哟,齐千户,今日是您轮值,呵呵,辛苦了,辛苦了。”

正领着几名亲卫巡视各处防卫的齐千户听到那名管家服饰汉子的寒暄声,侧头看了来者一眼,原本冷峻的脸上立时露出了一丝的略带讨好之意的微笑,紧赶着回道:“叶管事,怎地?这么晚还出去?”

“是啊,王命在身,奈何不得啊,某家奉命城东头办点小事,呵呵,还请齐千户通融则个。”叶管事边说着边将一面令牌递给了齐千户,却不曾想齐千户并没有去接那面令牌,而是退后了半步,摇着手道:“老叶,你这是寒碜小将么,您老要办事,何须多言,尽管去便是。”

“啊,呵呵,齐千户客气了,改日某家做东,请齐千户好生痛饮一番。”叶管事见齐千户如此做派,也没坚持,笑呵呵地将那面令牌收回了怀中,随口应酬了几句,领着人便出了城守府,一派逍遥地打着灯笼走上了东大街,渐渐地消逝在夜幕之中。

“齐头,那人是谁?好大的威风,怎地连您都不放在眼里?”一名什长显然看不惯叶管家的做派,待得叶管家刚走,立时凑到齐千户的身边,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原本是想借此机会巴结一下上司的,却不曾想先前还笑着的齐千户一听到什长的话头,立时变了脸色,劈头盖脸地一个巴掌盖了过去,口中还没好气地骂道:“混帐东西,这也是尔能问的事么,滚一边去!”

那名什长马屁拍到了马脚上,也只能自认倒霉,灰溜溜地退到了一边,手捂着红肿的脸颊,满脸子悻悻然,却没胆子当众说自家上司的不是,边上一名同为什长的小军官见同僚触了霉头还蒙在鼓里,忍不住出言道:“我说老伏啊,你小子拍马屁也不看时辰,还真当自己如今还在左卫军中么,呵呵,别忘了打今日起,你可是宫廷宿卫的一员了,再这么不长眼,将来可有你的苦头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