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曾经是辽国的五京之一,如今又是金国的都城,不过跟南边的大城市比起来还是有区别的。此时已经入夜许久,城中居民早已歇下,难得见到灯火。完颜亮一行六人都骑着马,并不敢奔驰,缓慢往皇宫行进。毕竟干的是“犯上谋逆”的勾当,心理压力不能说没有,这几个都屏气凝神,谁也不说话。就听见马蹄践踏着地皮所发出的声响。
六人虽然共谋举事,但心态却是各有不同。完颜亮最沉着,一旦决定要干,就不会前怕狼后怕虎;完颜秉德和唐括辩两人都是因为愤恨,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之类,此时不免有些紧张和慌乱;乌带纯粹有点起哄架秧子的味道,反正大伙都干,也算一个吧;李老僧是知道自己跟完颜亮是同党,他如果事败,自己也要遭殃;至于那个徒单贞,完颜亮是他大舅哥,一条绳上两个蚂蚱,干就干吧。
此外,大金立国以来,血腥政变不断,上层一直都是杀过来捅过去,只说弑君是头一遭。但在他们看来,杀皇帝跟大勋贵好像没什么区别。
皇宫已经在望,完颜亮忽然听到旁边的完颜秉德在大口大口地喘息,他侧首道:“到了这里,怕是没有回头路了。”
完颜秉德不言语,继续往前。远远望见宫门处挂着灯,全副武装的甲士持枪站立,跟木头桩子一般,厚重的宫门紧闭,要进去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唐括辩在宫门前勒马跃下,低声道:“都从容些。”说罢,独自一人上前去叫门。
后面五个各自下了马,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唐括辩上得前去,对守卫宫门的武士道:“我等奉诏入宫,开门吧。”
武士只是个站桩的,作不得主,因此向里通报。门开处,出来一名武官,借着昏暗的灯光打量着眼前的人,确认果是驸马无疑,几乎没有犹豫就放行了。因为在他们看来,驸马是皇帝的女婿,是一家人,他奉诏入宫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再看后头那些人,都是朝中官员,所以也并没有往坏的方面想。
也怪不得这些武官大意,近来宫中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连皇后都被杀了,其混乱可想而知。再者,金宫的防卫号称森严,其实完全无法跟宋宫相比。如果是在大宋,入了夜了,管你是谁,如果没有皇帝明诏,绝对不可能进得了宫门。
顺利进入皇宫以后,几人都暗呼幸运,他们最担心的就是连宫门也进不去,如今看来,倒是多虑了。进了宫门,六人直奔皇帝的寝殿,完颜亮走在最前面,步伐也最快,后头几个人跟着他,几乎是小跑起来。虽说已是深夜,冬日又无月光,可他们都是轻车熟路。宫中的卫士见有六人行色匆匆,断断不会想到,他们是去弑君!
至第二重宫门,不见卫士,想是被完颜亮的内应遣去了。那门虚掩着,完颜亮轻轻一推便开。这当然就是小底大兴国的功劳,他那里有内廷宫门的钥匙。
行走之间,完颜亮摸了摸藏在袖中的尖刀,看着越来越近的皇帝寝殿,咬紧了牙关。背后是一片粗重的喘息声,此时,不会有任何人去想,他们即将有可能“创造”历史。
等他们走得近了,只见皇帝寝殿外有几个人影向他们迎上来。中有一人压低声音问道:“可是太保?”
完颜亮听出是小底大兴国的声音,回应道:“是我,如何?”
那小底大兴国走上前来,身后跟着两人完颜亮一眼,正是护卫什长仆散忽士和徒单阿里出虎,两人身份不高,因此先行礼。完颜挥手免了,小底大兴国道:“这是圣上的佩刀。”
完颜亮接过,插在腰带上,又问:“睡下了?”
“和胙王妃晚间饮酒宴舞,已经睡沉了,我趁机拿了刀出来。”小底大兴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