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赵谌怒喝道。语罢,竟自己动手去搬动那个由道观中燃烧纸钱的铁铸火炉所组成的路障。只是皇帝养尊处优,怎么搬得动这千斤重物?
“官家!臣等就是身首异处,也当与乱军拼杀到底!”内殿直都知悲呼道。一语既出,满山响应!天子无畏,激起了班直猛士们的血性和忠心!
“事已至此,无谓牺牲就不必了。”赵谌道。嘴里说着话,手却没有停,最后还是几名军官合力,才将路障移开。
赵谌面无表情,挺胸抬头地踏阶而下。蜂拥往山上冲来的乱军一见,生生煞住脚!而后头的不知情,还在拼命往上挤。人群如同麦浪一般。
赵鼎脸上焦急的神情也消失不见,一整衣冠,跟了上去。他一带头,何铸叹一声,一把撩起袍摆,紧紧相随。御史中丞、签书枢密院事、馆阁学士、翰林学士,依次而前。朱胜非嘴唇颤抖,面上惊恐之色不曾稍解,见所有大臣都昂然而下,将牙一咬,心一横,也跟了上去,死就死吧!
“尔等也是父母所养,朕安忍见到血洗葛岭?”面对着手执兵刃的乱兵,赵谌颇有风范。至少他这分胆气,要比祖父和父亲都强。
乱兵们茫然不知所措,无一人敢上前。最后,还是下面看清情况的王宗濋捅了捅罗汝楫,后者才拨开众军士,硬着头皮上来,躬身一揖道:“请太子回宫。”
赵谌也不搭理他,在千军夹道下,缓步走下了台阶。到王宗濋跟前时,他手中还握着佩剑,赵谌视而不见,朗声道:“囚车何在?”
听到这话,王宗濋弃了佩剑,执礼道:“迎太子回宫,何来囚车?臣已备好车驾,请!”
片刻之后,有士兵驾着车马过来,赵谌在登车之前,回头看了一眼追随他的大臣,似乎想说几句什么,但最后,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他知道,现在一别,他很有可能就看不到这些忠义之士了。当他一只脚踏上车时,背后传来朱胜非的悲鸣:“圣上!珍重!”当年那场政变,其实主要谋划者,是徐绍秦桧等人,不过因为他当时是宰执大臣,所以大臣们推他挑头。现在太上皇原模原样来一场,怎么会放过他?
赵谌上了车,王宗濋使个眼色,罗汝楫会意,马上带着官兵“护送”太子车驾回城。而十几名大臣,却被留在了当场。
王宗濋的目光一一从这些大臣们面上扫过,嘴角一扬,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自得的笑容。赵鼎一见,毫不客气地挖苦道:“小人得志,猖狂至此!”
王宗濋大怒!那口气到了嗓子眼,又生生压下去,对众臣道:“前日,你们十四人随太子上葛岭,今日为何少了一人?徐良何在?”
大臣们或怒目而视,或看向旁边,没一人回应他。王宗濋又问一次:“我问你们,徐良何在?”众大臣仍旧沉默以对。
“哼!”一声冷哼,王宗濋狞笑道“不说是吧?来人,全带回城去!”
大臣们被赶上了车,在军队押送下往杭州城而去。王宗濋却没有走,望着葛岭,下令道:“搜山!”尽管知道徐良肯定不在山上,但样子还是要作一作的。结果很快就报上来,葛岭之上,除了道士,以及道君的遗体,再没有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