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一直折磨到深夜才算完事,后头,还有整整两天的法事。因为道君住在葛岭,所以朝廷在葛岭上修建了许多的房舍,因此不愁住的地方。法事暂告一段落后,众臣送皇帝去歇息,而后才到安排好的住处休息。
徐良这一天起起跪跪少说几十回,两条腿跟灌了铁水一般沉重,烫了个脚之后,拥被睡在床上,脑袋里没头绪地想着最近的事情。最后想到黄潜善留守这件事时,心里头始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因为太劳累,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又是一整天的法事,徐良没空多想。就跟那儿起起跪跪,哭哭啼啼过去了。到晚上睡觉时,他躺在床上,听着外头的秋风吹动树木,又没头没脑地想着事情。突然想起昨天晚上思索的那一桩。
黄潜善自从被朱胜非弄回来作参知政事以后,可以说是夹着尾巴在作人。跟谁都一脸和气,从来争执,安安分分地搞自己的本职。便是遇到军中大事,他也一般不发表意见,如果其他三人意见统一,他就附和,如果有异议,他索性就沉默以对。这也难怪,他作为太上皇的旧臣,而且跟耿南仲关系密切,所以新君一登基,他就被撵出了中央。现在好不容易回来,自然低调作人。
但是,这回他主动提出小心防备,又自告奋勇地留守城中,看起来确实有那么一丝意外。或者,他想通过此举,向官家表忠心?
话说回来,他的意见还真不是杞人忧天。现在局势那么敏感,朝中大臣,多有对官家不满者,再加上前线兵败的冲击,满朝都有怨气。虽说处理了前线将帅,但也难以杜绝悠悠众口。
现在皇帝离开杭州城,要到葛岭上呆三天,倘若怀有异心之人借此起事,串联举事,而宰执大臣也都随皇帝来了葛岭,那城中岂不是要出变故?
“黄潜善倒真是个谨慎人……”徐良这么想着,又欲睡过去。突然!他猛然睁开眼睛,而后又从床上爬将起来,手忙脚乱地摸索着点上灯。望着那昏暗的灯光,脸上满是惊骇之色!
不对,不对,黄潜善此番作法大异于前!他从来都是埋头干事,绝不张扬,现在却主动要求留守城中,这其中难道没有原因?他当年是耿南仲一党,而耿南仲,是太上皇在东宫时的旧臣,死忠于太上!现在,皇帝和宰执都不在城中,独留他一个,万一……
一念至此,徐六不禁惊出一身冷汗!最近朝政动荡,人心难测,但愿自己是多想了!
此时,夜已深,不可能去惊扰皇帝,朱相赵相两个年纪大了,打扰他们也不好。只能等到明天早上再说,反正明天下午就护送道君灵柩回城了。
这么想着,徐六便打算吹熄灯。可心里那块石头怎么也放不下,左思右想,干脆穿上衣袍,掌了灯,打开房门出去。外头秋风阵阵,他一手护着灯火,一边极目寻路。他住的这地方,是一幢别院,朱胜非和赵鼎就住在楼下。
他小心翼翼地下了楼,还险些跌一跤,终于摸到赵鼎门前,便伸手扣敲了房门。赵鼎估计睡得熟了,连敲几次都没有反应。徐六心头愈急,门就扣得愈响,好大一阵,才听到里头一个声音:“何人敲门?”
“赵相,我是徐良。”徐六答道。
里头一阵响动,好像还撞倒了什么东西,片刻之后,房中传出光亮。又等一会儿,赵鼎披衣开了门,眯着眼睛问道:“徐参政,这什么时辰,你怎地……进来说。”
徐六进了门,赵鼎本来打算掩上房门,但最后却全部推开,以示君子坦荡荡。徐六在桌边坐下,神情阴鸷,赵鼎在他对面坐下,见状问道:“徐参政何事如此?”
“赵相,有件事我是越想越不对,实在没奈何,这才惊扰了你。”徐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