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谌态度坚决,又说了一句:“折彦质是忠臣。”
这位右言正立马反驳一句,让赵谌噎得说不出话来:“太祖岂非周世宗忠臣?”宋太祖当年陈桥兵变,黄袍加身之前,同样是以后周忠臣的面貌示人。
尽管赵谌无法反驳文官们的意见,但他心如铁石,非要重用折彦质不可。于是不理会朝臣们的激烈反对,干脆绕过宰相,自己亲笔草诏,直接发给折彦质,命他出兵北伐!
自宋金开战以来,宋军虽然一直处于守势,但也不是说就完全没有主动出击。比如徐卫就率西军反攻,收复了全陕。但他那毕竟是局限于陕西一隅,而折彦质此番,却是由皇帝亲自下诏的,并且挑明了是“北伐中原”“收复故都”,因此其政治意义尤为重大。
折郡王收到诏命的时候,人在淮西的寿州,所以他不可能跟荆湖诸将面授机宜。于是他向节制神武后军的何蓟发去了命令,让他在七月底,八月初之间,出兵往攻邓唐二州。又命淮西安抚使刘光国,统制李显忠等率淮西军,进攻淮东。他自己则率折家军,进攻蔡州,打算跟神武后军一道,对开封形成夹击之势,以图一举收复中原。
这一切,都是在朝臣们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的。因此,当七月底,折彦质率大军出征时,地方官员火速将消息捅到行在,满朝文武才知道,皇帝直接撇下了他们。
感觉受到委曲,受到愚弄,受到蒙蔽的朝臣,其反应可想而知。上奏,已经解决不了问题,皇帝听不进去。于是大臣们纷纷跑进宫,要求面圣,把政事堂都包围起来。不说清楚不许走!在激烈的争论中,大臣们的唾沫星子都溅了赵谌一脸!可这年轻皇帝还真有些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气概,你们随便吵,随便嚎,口水溅到朕脸上,朕自己擦了就是。反正主意是不会改的,朕就是要北伐中原,中兴大宋!
大臣们一见皇帝整个就是油盐不进,于是祭出了朝臣们惯用的撒手锏,辞职!不干了!
上一回,因为皇帝不肯过宫探望太上皇,那些对赵桓还念念不忘的大臣曾经这么搞过一次,三十几名官员同日求去。但这一回,阵仗大了许多,除了坐中书理政的正副宰相以外,其他各司各衙的大臣,全都众口一词,上奏请求罢黜,然后也不去上班,全部居家待罪,一统计,不得了,九十几个人!
赵谌也硬气,统统下诏不准!这么僵持了几天,大臣们见皇帝态度坚决,不可动摇,而他们也不可能一直窝在家里,于是私下里一合计,不成,官家听不进去逆耳忠言,迟早要成昏君。咱们得搬出来人来治治他。
搬谁呢?现在有资格教训皇帝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他祖父,一个是他父亲。道君跟官家的关系倒是不错,但他老人家在葛岭上清修,不过问世事,而且最近身体也不好,去惊动他不合适。这么下来,就只剩下太上皇了。
但如果去搬太上皇出来,朝中主和派大臣没有意见,对太上皇有希望的人也没有意见,但从前追随徐绍的主战派们心里就有些拿不准了。自从太上皇禅位以后,他并没有放弃对朝政的干预,朝中也有人时常游走于德寿宫,如果去请他出来,如果只是劝劝官家还好,万一整出事来不可收拾,那可就……
此时,德高望重的许翰发话了,他虽然已经去职,但当年发动政变,他是主要人物之一,后来又担任了枢密使,早年还有言官的经历,以刚直不阿著称,朝中威望比较高。他告诉那些追随他激进主战派大臣,官家这事虽然做得不对,不应该绕过朝臣,但我们尽到自己的本分就行了,该劝谏就劝谏,没有必要去惊动德寿宫,以免是非。
徐良也出面,代表中书,跟几位“居家待罪”的重臣沟通,说大家不要这样搞,中央机构搞瘫痪了没有好处,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覆水难收,还能怎么办?
他是徐绍的儿子,又官拜参政,主战派大臣们,虽然很多都是他的前辈,但却对他寄予厚望。于是,经许翰和徐良两人调解,部分主战派的人放弃了请德寿宫出面干预的想法。但剩下的朝臣仍旧在私底下串联,誓言非要皇帝服软不可!
就在朝中激烈争锋的同时,前线却已经开打了。首先立功的,不是折家军,也不是荆湖军,而是刚刚组建不久的淮西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