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彝生者龙在济桑城求援于其他吐蕃部落,但人家一听熙河姚大帅亲自领军来剿,谁敢助他?小太尉虽然好说大话,但他有一句却非常实在,那就是姚家在诸羌中的威望,确实很高,一听他的名号,没人敢来捋虎须。
彝生者龙没有了立足之地,只能投奔济桑城城主,寄人篱下。但就这种丧家之犬的日子,他也没过到几天,因为五月底,熙河大军终于露出狰狞的面容,直扑济桑城而来!这一带的吐蕃羌众震惊莫名,他们四处传言着,说西军又要开边了,二十年前没打完的仗,他们现在要补上!
这风言一传,那还得了?自三十年前,童太师和小种经略相公在古骨龙城大败夏军以后,西夏国势日衰。又过了五年,西军大举进攻,横山全部落入大宋之手,西夏失去屏障,亡国之象已现。
幸好,此时女真人崛起,攻辽甚急。宋人见契丹灭亡在即,总究还是忘不了燕云旧地,于是乎,把西军抽调去攻辽,这才险险救了党项人一命。当宋金开战以后,西夏不断蚕食,渐渐地夺回一些地区,但要害仍旧在西军手里。此番熙河军大举进攻,莫不是西军灭夏的先声?他们不管女真人了?
五月的最后一天,西军兵临济桑城下。在此之前,那济桑城的城主已经听说西军在向济桑进兵,他不敢跟姚平仲对敌,于是赶紧屯积物资,坚壁清野。
熙河军到城下,先没动手,而是派使者进城见城主,说我们此来,不是来打你。上头说了,只要你们将彝生者龙和他的家人交出来,我们立马就走,如若不然,那就对不住了。
济桑城主一听这话,陷入两难境地。交吧,于心不忍。他是“者龙族”首领,属于原吐蕃六谷部联盟的一支,彝生者龙的母亲就是者龙族,说起来是甥舅关系。彝生者龙犯边劫掠,攻破猫牛城,还杀了人家守将,将他交出去,那肯定是死路一条。
可要是不交,熙河大军必然强力扣城。彝生者龙素以善战著称,连他都败了,自己能顶得住?如果说求援,恐怕远水救不了近火。自从二十多年前那场“横山大战”以后,夏军元气大伤,我们这西凉府一带,除了府城周边有精锐夏军镇守以外,其他地方都是交由原来的吐蕃六谷部众卫戍,根本不可能挡得住熙河军雷霆之怒!
此时,得知消息的彝生者龙来见城主,极力劝说顽抗,他撺掇说,就算你把我交出去,熙河军照样要攻城。他们根本就不是来要人的,无非是找个借口而已。
时隔一天,熙河军又派人来下最后通谍,限期当日之内交人,否则明日即开始攻城。济桑城主权衡再三,最后决定,亲戚归亲戚,不能因为你连累了我吧?于是,派兵围住彝生者龙住所,要“礼送”他出城。
彝生者龙见此情形,知道大限已至,倒也不再哀求,只希望对方看在亲戚的份上,将女儿留下,不要送出城去。济桑城主答应了他的要求,留下他女儿,将他和三个儿子绑了,押送城外。
他那女儿倒也刚烈,见父兄被绑缚,表示不愿独生,甘心同往城外,任由处置。彝生者龙追悔莫及,却又怎能让女儿送死?
熙河军大帐,姚平仲一身戎装,高坐于上。帐下两旁雄武的各族战将林立,人人手捉刀柄,杀气腾腾。在这个画面里,徐卫算是个不和谐的存在。他仍旧一身紫袍金带,坐在右上角的角落,不显山不露水。
掀帘掀处,士卒拥着四人进来。当先一人,约有五十来岁,算不得魁梧,但就算被绑作一团,他仍旧昂着头,脸上神情平静。后头三个,身材高大些,大的三四十年纪,最小的恐怕也就二十多,虽然魁梧雄壮,但却是一脸的凶相。这四个都有同一般的装束,结着两条辫,但未剃头,身上穿着吐蕃长袍,都露一边肩膀。被押进来后,士卒强令跪下,父子四人跪在帐中,父亲挺着上身,后头三个儿子微微低头看着地面,只等一刀来个痛快。
姚平仲凶狠的目光在他父子四人脸上扫过,突然一拳砸在帅案上,大怒道:“直娘贼!竟敢诓我!去他娘的,来人!再进城去!叫那鸟城主交出罩面番将!”
一听这句话,帐下父子四人都变脸色!彝生者龙大声道:“大帅要杀便杀,只求放我女儿一条生路!”他竟说得一口不怎么地道的汉语。只是,他情急之下忘了一桩。宋军这边没人知道那罩面女将是他女儿,而且也不知道那女将是死是活,他只需推说已经阵亡,又能怎样?如今,既然说出来,恐怕就无法保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