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下旬,徐卫行至江州,因张九月是北方人,实在不习惯这种长途坐船,一时竟病了。徐卫体贴爱妻,就在江州登岸,入住馆驿,打算改走陆路。
“慢点慢点。”徐卫抱着张九月,一只脚先跪在床上,缓缓将妻子放在塌上。又亲自替她宽了衣,盖上被子。张九月生次女时,落下些月子病之类,畏寒怕冷,徐卫又在塌前生了炉火。
照顾妻子他亲力亲为,倒让随行的仆妇们无事可干。张九月脸色很不好,一张脸煞白,因为晕船,她能吐的都吐了,最后只能吐些黄水。徐卫放了个水盆在床前,只要张九月一动,他就扶将起来,轻抚其背。
又命仆妇去弄些稀粥,自己搅得温度合适,尝了尝,才舀起一勺递到九月嘴边。哪知张九月什么胃口都没有,只顾摇头。
“你就是强撑也得吃一点,肚里的东西都吐光了,一会儿再呕,你拿什么吐?来,多少吃一碗。”徐卫耐性地劝道。那旁边的仆妇对这场面不以为异,可若是外人看了,下巴铁定掉地上。你能想像堂堂西军领袖会是这模样么?
徐卫本不是一个体贴细心的人,只是他时常在外带兵,亏欠妻女良多。一旦休兵罢战,总是希望能尽可能地补偿一些,以缓解心中的愧疚。
张九月听了丈夫的话,这才勉强吃几了口。不一阵,随从请来了大夫,替张九月诊治之后,对徐卫道:“夫人一路劳顿,更兼水土不服,现在身子很虚,方子就不用开了,最好是不要再受颠簸之苦,休养几日。”
“饮食有什么要注意的么?”徐卫问道。
“清淡吧,养养胃。”郎中说罢,即收拾起东西,告辞离开。徐卫命人付足诊金,送出门外。
张九月在塌上听得真切,此时掀起帘子唤道:“官人。”
徐卫走上前去,坐在塌边道:“没事,休息几天再上路。”
“但官人奉诏入觐,恐误了时日。”张九月不无担忧地说道。
“没事,此去杭州不算太远,足可按期到达。”徐卫宽慰道。“好生休息,别想太多。”
张九月莞尔一笑,捉着他的手,闭上了眼睛。徐卫就这么一直陪着,看着妻子那张渐渐有了细纹的脸,他也说不出来心里是个什么感觉,只觉得,妻子抓着自己的那只手,就像是自己的,夫妻之间,已经完全分不出彼此。
也不知过了多久,徐卫自己都困了,坐在塌边脑袋一点一点打着瞌睡。就在此时,门轻轻被推开,当年四嫂徐王氏送给他们的仆妇,如今已是老大娘,她姓范,张九月叫她范干娘。
那范干娘轻手轻脚走过来,低声道:“太尉,士卒报说,江州知州来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