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宗磐指责两位堂兄弄权,穷兵,才招致此败。主张停止攻宋,化军事斗争为政治招抚,只要江南肯顺服,就还些土地给他们,大家相安无事,我们也能深化改革。宗磐的意见,代表了相当一部分金国权贵。因为这么些年下来,金人逐渐感觉到灭宋力不从心。你看看,从天会三年开始打到现在,十几年了吧?赵宋不是还据着江南、荆湖、两广、福建、川陕大片土地么?要继续打下去,别赵宋未灭,我们先完了!现在大金国国内,契丹人造反不断,黄头女真也不肯归附,那个耶律大石还在西域成了精,最头痛的就是两河,到处都是民变,已呈星火燎原之势,宗干宗弼怎么就看不见?
宗磐是首相,位高权重,他一挑头,党羽都跳出来,一窝蜂地指责宗干宗弼两兄弟。这兀术打了败阵,说话不硬,很是被动。但就在这种困局下,他还是坚持,积蓄力量,再图襄汉。除了襄汉,你夺取任何一个地区,都不会导致赵宋迅速败亡。
宗磐最终占了上风,他让金使借出使江南,给赵宋太皇太上皇贺寿之机,转达和议的意向。七月,金使归国,报告了南方也有意和谈的意见。宗干宗弼两兄弟见事已至此,反对已经没有意义,但他哥俩打着另一副算盘。如果议和,有一个地方绝不能还,就是陕西。不过,考虑到此番宋军战胜,江淮可以还给他们,另外,整个河南也可以还。
赵宋的故都东京不是在河南么?咱们把河南全境还给他们,那据守襄汉的宋军是不是要分兵出来驻守?过个一两年,老子从河北大举南下,看你分散了兵力还怎么守襄阳!
他两个一撺掇,宗磐还真就打算把江淮和河南两个地区归还,作为和谈的条件。但明显,赵宋得付出代价,首先就是称臣,不再是什么伯侄,爽快的,就是君臣,然后就是进贡这些。
就在金国派出高规格使团南下时,陕西已经箭在弦上!
至六月止,西军所需粮食、草料、军械、饷银,已经全部运送到凤翔府。为了支持西军东进收复旧地,川陕两地数十万民夫日夜辛苦劳作。那嘉陵江边,光着膀子拉纤的汉子,从早到晚络绎不绝。进了汉中,驴车、骡车、独轮车,遮道而行,终日不绝。
因为赶时间,又因为劳动强度大,这些民夫累死道旁的都不少。而且徐处仁为了保证胜利,在财政能够应付的情况下,还冒着横征暴敛之名,预借了四川两年赋税。要知道,在历史上,预借赋税,绝不是仁政所为。
四川供养西军,已经够辛苦了,现在还来预借两年,其压力之大可想而知。现在,四川又出钱,又出粮,还出人力,按说矛盾应该比较尖锐。可事实是怎样?
怨言肯定有,但是从宣抚处置司下令动手,到六月为止,没有出现过任何民变和抗拒的行为,也没有任何一支民夫队伍逃亡,或者说误期。因为四川的人民虽然深居内陆,在天府之国养尊处优,但他们明白,川陕是唇亡齿寒,西军征战,不但是为图恢复,更是保全四川。
四川作为人口密集,物产富庶之地,在抗金中应该肩负的责任,较其他地区尤大。基于爱国情怀,更本着护陕保川的观念,川人纵有怨言,也戮力而为。
目睹此种情况,川陕最高长官徐处仁深为感动,他在给徐卫的私信中称,川陕两地人民为战事付出极大努力和牺牲,你如果不能战胜,首先对不起朝廷,其次对不起我,最后,你也对不起川陕父老。
徐卫能感觉到的压力,就已经如此之大,更不用说,他还有不知道的。在江南,在行朝,本来是有人要阻止他这次反攻的。但通过各方努力,朝廷没有干涉。他如果战胜,那不用说,上到他和徐处仁,下到普通士卒,都有大功于国家。如果战败,他一个,徐处仁一个,绝对要出来顶雷。
紫金虎深知责任重大,不敢丝毫马虎。五月,他以宣抚副使,制置使身份发出命令,令熙河、秦凤、两兴、永兴四个帅司的主力赶到京兆府集结,作为西军兵力最雄的泾原帅司,则出动精锐,进入庆阳府,准备从保安军出境;环庆帅司也调动部队,增强坊州防务。
到六月下旬,光京兆府一地,就集结西军精锐八万,其中步军六万余,马军一万七千骑。泾原王禀徐成两位帅守,出动三万五千精兵,进入庆阳。环庆刘大帅,也出动一万四千部队。
加起来,西军此次可谓精锐尽出,合计步骑十三万!如果再算上配合正军作战的乡兵义勇,徐卫此番足足动用了二十几万人马!要是再算保障后勤的民夫,那数字就没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