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中沉默之时,又听得脚步声大作,徐胜和姚平仲先后入帐。一母同胞的弟兄,感情自不比常人,徐四匆匆上前,按住徐九的肩膀道:“你刚刚醒过来,不要多说话,也不要操心,先养着再说。你看,需不需要先回长安?”
徐卫此时心乱如麻,习惯性地摇了摇头。
姚平仲至他床前,将手中的木杖一扔,啪一声,双手抱拳,而后将头一低,右腿一曲,跪了下去!
这一跪,惊了帐中众将一跳。徐卫一见,忙对杨彦道:“扶起来!”“希晏兄,你这是作甚!”
杨彦正要伸手去扶,姚平仲猛然伸出右手挡住他,口中道:“徐招讨,这一拜请相公务必接受!非是姚某个人,更是一万余熙河番汉将士的谢意!此番,若非徐招讨高义,率部救援,非但平仲身死殉国,我熙河将士也是死路一条!”
徐卫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当时他从全局出发,决意营救。可没想到,自己折了两万同袍,只救出来一万余友军。
一阵之后,他对杨彦等将道:“你们先去吧。”
杨彦张宪等将知道大帅有话要跟姚招讨说,都告辞出帐,徐胜嘱咐弟弟好生休养之后,也退出帐去。
姚平仲吃力地站起来,徐卫指了指板凳让他坐下。两路主帅,相顾无言,鄜州的惨败,这两位宋军中少壮派的代表人物很受伤。
“到底怎么回事?你和张俊引六万大军扣鄜州,怎会被马五赶到石马山中?”这是徐卫一直以来的疑惑。不论是姚平仲还是张俊,都是久经战阵的大将,就算马五藏兵甘泉,难道他们就丝毫没有察觉,也丝毫没作防备?才会在马五疾速南下之后,被打个措手不及?
姚平仲倒也是个性情中人,想起突围之时,那些没能逃出来的弟兄绝望的境况,无语眼先红:“子昂,惨啊,我姚平仲上阵多年,未遇如此惨败!”
徐卫难道就不惨?可现在不是哭鼻子的时候,得把原委弄清楚,这次反攻失败,不能是笔糊涂账!
“当日,我奉命进攻鄜州,用熙河兵四万作主攻力量,张俊引北路讨司的部队扫清周边后,往北马驻守,防备金军南下增援。”
徐卫听到这里,点头道:“正该如此!那后来怎么……”
姚平仲顿时满面怨毒之色:“可恨那张佰英!两万兵马在鄜州以北驻守,金军沿洛水南下之时,他一触即溃!他一散,北路招讨的兵将裹胁着我熙河兵也阵脚大乱!此时,城中的金军守将也趁势杀出,我虽然极力稳住局势,却已无力回天。部队一直溃退到石马山地界,被金军赶上,走投无路之下,只得入山……”
说到此处,小太尉沉痛地闭上了眼睛。在山中的几昼夜,恐怕是熙河将士挥之不去的噩梦!
“粮草辎重全部丢失,不少将士遗弃了兵器铠甲。到石马山后,无衣、无粮、无水,陷入绝境。部队杀骡马为良,也支撑不了两日!全军都在饥渴中忍耐着,几番组织突围,都被金军杀回!平仲本已作好阵亡的准备,幸天无绝人之路,招讨相公率部来援。平仲察觉之后,引军突围,总算给熙河兵留下了点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