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子处理日常事务,接见大臣的地方,如今已是人头攒动。朝中各省各司的官员汇聚一堂。不是他们不务正业,而是因为金军再一次打到了中枢所在,他们根本没有正事可作。齐集垂拱殿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响应部分宰执大臣的号召,前来面君进谏,劝官家撤离镇江!
天子乃国家之元首,万民之领袖,不能以身涉险!只要皇帝在,朝廷在,军民百姓就有希望,就有盼头。要是为逞一时意义,坐守镇江府,万一让女真人打过长江来,连皇帝带百官一锅端了,天下怎么办?
殿中,耿南仲,黄潜善等大臣领头伏地跪拜,坚决陈情。折彦质、许翰、秦桧、何灌、姚古等人站在一旁,个个面露忧色。
而天子赵桓高居于上,也是眉头紧锁,坐立不安。满朝文武,十之六七都坚决请求出走,剩下的都不表态,让他好生为难。
“陛下!金贼已至江北,为江山社稷计,为黎民百姓计,恳请陛下离开镇江!”耿南仲再三叩首,满面陈痛。
他一吆喝,后头的官员们也都同声发喊:“恳请陛下离开镇江!”
赵桓摇了摇头,闭上眼睛道:“国家到了如此地步,连东京故都也沦于贼手,朕已经退了一次,还能退到哪里?退到哪里又才是头?再往南,后头可就是汪洋大海了。”
“官家!只要天子无恙,朝廷健全,普天之下的军民百姓,便不失去斗志!总有恢复的一天!”黄潜善这话,说得通俗一点,就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不里在这儿跟金军死拼啊,明显就拼不过人家,不逃还能怎地?不管如何,先保住命再说!
“黄相之言极是!官家,金军劫掠中原,兵威正盛,江北折可求赵点等人恐难抵挡!万请天子暂离行在,以避其祸!待金军退去,再还不迟!”
正当众臣苦苦相劝时,折彦质突然瞧见枢密院一位都承旨踏入殿中,一看这情形,似乎失了方寸,立在殿门口不知所措。他悄然离开位置过去,问道:“何事?”
那枢密都承旨看到他,不由得攥紧手中的物件,犹豫道:“枢相,金军破了滁州真州,兵分两路,一路攻扬州,一路攻和州,企图从这两处渡江,令尊已集兵于和州坚守,是否立即报上?”
折仲古心头大惊,扬州有瓜洲渡,和州有白桥渡,都是可供大军通过的大型渡口!若失此两地,挡在金军和行在之间的,便只剩一条长江了!
只是在这种场合,他身为西府首脑,万不能乱了阵脚。当即藏匿了那份军报,并严厉告诫下属,不可张扬此事。
“另外,东京留守张所携韩世忠,率军过江,已抵行在。另外留守司将岳飞,率部抵达,并向枢密院报备。”
折彦质点点头,摒退了下属,不动声色地回到班内。当时那殿上百官,都急着劝谏皇帝落跑,也没谁去注意他。只有何灌悄声问道:“何事?”折彦质轻轻摇摇头,示意他别问,何灌会意,不再多言。
“卿等体国恤君之心,朕深知。然折赵御敌江北,兼有长江天堑,金贼欲过大江也非易事。此时若走,恐失军民之心!”注意赵桓这句话,他不是说我作为大宋的皇帝,誓守此处,激励军民,决不后退!而是说,现在还没到落跑的时候,我要是走了,军民百姓会失望的。毕竟前不久,朕才亲自下诏,言之凿凿地说不会后退一步。
耿南仲不愧是赵桓作太子时的旧人,以首叩地,嘭嘭作响,痛哭失声道:“臣等不畏死!但畏国家无主!求官家暂且隐忍,避北夷锋芒!而后,诏西军入援,再图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