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任何人命令,附近马面敌台上的弓弩手箭如雨下!刹那之间,弦响一片!好些金兵从车底爬出,没来得及起身,就被射死在地上!一名金军百夫长很倒霉,他被宋军床子弩命中,几尺长的巨箭,贯穿了他的腹部,将他钉在地上!这厮也狠,两手抓住巨箭,拼命地想拔出来!那血,跟涌泉一般大股大股地往外冒!但就在眨眼之间,数支从不同方位射来的箭钉满了他的身躯!
护城河对岸,粘罕的嘴角极不自然地扯动着,他亲眼看到一架接一架的战车倒塌!只要战车一倒,城上弓弩就一齐招呼!很快,他就明白了宋军所使用的方法。鹅车的重量都积中在底部,虽然高达四丈,却不会倒塌。但宋军将巨石套在鹅车顶部,这样一来,上头的重量也增加了,整个一头重脚也重。这时候,再套上绳索奋力一拉,结果可想而知……
他身边的金军将领没剩下几个,都去指挥攻城了,唯有耶律马五还在跟前。马五的脸色也不好看,起初他就一再劝谏粘罕,不要来打长安。虎儿军非但擅长打野战,守城也是一把好手。就这一招,从前谁见过?道理虽然简单,可谁又想到过?鹅车最主要的攻城器械,宋军这一战术,完全给你克制住!
“国相……”马五很有点直臣的风范,这关头上还想着苦口婆心地劝劝。
粘罕好似知道他要说什么,将手一举制止他发话,切齿道:“再上!”
长达二十多里的长安城防外围,喊杀声震天!金军动员了大量的兵力。攻城的同时,其余部队趁着宋军无暇他顾的空档,继续护大填壕区域。数十万人为着同一个目的而奋力冲锋,那就是攻陷长安!
鹅车被拉倒不怕!长安城墙周长达二十多里,他不可能处处设防!大不了费些事,将鹅车推得远些,离开瓮城,从别处进攻!反正过了护城河!
虽然战术奏效,但张宪不敢丝毫大意。他知道女真人的顽强,这点挫败吓不倒对方。鹅车尽管被暂时克制住了,可金军的洞屋,好似一条百足蜈蚣,蜿蜒着,一直伸到了城墙根下!他急于知道金军的企图,遂离了指挥位置,急往最近的一处马面奔去。
马面突出于主墙,又称敌台,若在此处,则可窥视墙根。哪料,张宪刚奔过去,还没来得及靠近齿垛,嗖地一声,他感觉头上一凉,一支利箭从他头顶上飞过!马面上,弓弩手们正拼命压制,弦响不断,箭如飞蝗!不时有弟兄中箭痛呼,一名弓箭手被同袍扯了回来,跌坐在地上,他左肩和前胸都插着一支白羽,此时正一手固定住箭杆,将牙一咬,另一只手发力,将箭杆生生折断!
张宪顾不上他,挤进他留下来的空档朝猫着腰往城下一瞧!
但见金军前后相连的洞屋此时已经分散开来,都尽量靠近墙根,形成射击死角。可马面敌台正是为了补充这种死角而设,你不能避开主城墙上的攻击,却避不开马面!因此,借洞屋掩护推进过来的金军弓箭手,正以器械作为掩护,反击宋军马面敌台!
这算不得什么,张宪并不担心,真正让他觉得不安的,是另一处仍旧前后相连的洞屋。一直探到城墙根下,也不知在干些什么。虽然凡是靠近城的洞屋上都插满了箭矢,可他明白,普通如黄桦弓黑漆弓,或者踏张弩,都很难对洞屋形成有效杀伤。
利箭不时从头顶掠过,张宪从射击洞孔望出,他的目光顺着那如同蜈蚣一般的洞屋掩体往外滑去。直到他看见这条蜈蚣尾巴时,他明白了金军的企图。
这支洞屋部队的最后一辆,已经延伸到护城河。情形说来有趣,这条蜈蚣好像在拉屎一般,不时有东西掉入护城河内。
可张宪觉得这一点都不好笑,如果他没有看错,金军是在往护城河里倾倒土石!在他负责的这一段城防中,这种“蜈蚣”,至少有六七条!
土石从何而来?还用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