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在金军内部,就接下来如何进兵产生了严重的分歧。按渡河之前的战略,是要先打缘边三路,也就是西军的鄜延经略安抚司、环庆经略安抚司、泾原经略安抚司。马五提出这个战略构想,原因在于西军不团结。如果直接打关中平原,打长安,西军再不团结,那长安城是陕西军政要害集中之地,能不来救么?但打缘边三路不一样,非但避开了紫金虎徐卫,而且陕西其他将领也不会轻易前来救援,容易各个击破。
现在鄜延已经到手,接下来就应该进取耀州。这耀州北部的地形虽然对金军不利,但南部三原县一带,也跟关中平原靠上边。金军就以此为跳板,向西进攻庆阳府。不必担心长安方面的激烈反应,虽然耀州和京兆府靠着,但离长安还有一段距离,更不用说中间还隔着一条渭水。
粘罕直到攻陷延安为止,还是很赞同他这个策略的。可现在,通过侦察得知环庆曲端防备严密,而虎儿军又据住坊州和耀州北部的同官(今陕西铜川市),金军向西向南都受到阻击,粘罕就有些怀疑马五策略的正确性了。
鄜州城
自金军占领此地后,能抢的抢得差不多了,能拆的也拆得差不离了。城里的男子,没死的,能活的,基本上都被赶去修复城防。金军打算在鄜延占稳脚,那么鄜州城就是这一路的外围重要堡垒。
在鄜州北城门口,耶律马五身着一身汉服,既不见铠甲,也不见兵刃,背负双方立在城外,不时往北眺望。他身后,站立着几个汉官,正窃窃私语,议论着什么。虽说立秋了,可秋老虎仍旧剽悍,但马五等人立在此处显然不是一时半会儿,也不知是等什么重要的人。
过了一阵,打北面驿道上奔来一群马队,约莫百十来骑,绝大多数都是女真骑士,夹杂着五六人,穿的却是宋廷官袍。马五看到,背在身后的手便松开了来,脸上也露出笑容,往前迈出步去迎接。
那支马队奔到马前,女真马军都没动,只那五六汉人翻身下马,其中一个身高七尺,穿红袍,腰里本该是扎金带,现在却换成一条普通的织银腰带,约莫四十多不到五十年纪,四方脸,大浓眉,脸颊及颌下簇满一指长胡须。
马五冲他抱着拳,笑道:“张经略一路辛苦。”
此人,正是前些时候以延安城投降金军的原西军鄜延大帅张深,见耶律马五亲自来迎,他有些受宠若惊,急忙还礼道:“国相太过抬爱,张某惭愧。”
马五侧过身,作势请道:“国相已在帅府备下酒宴,一则庆功,二则为张经略接风,请!”
张深连称不敢,与耶律马五一道,往城内而去。入城后,见民夫遍地,都在金军士兵吃喝鞭打之下搬运石料,加固城墙,张深面不改色,目不斜视。跟在他后头的下属们却四处张望,神情复杂。
走到一条较为宽阔的街道时,一群降将远远望见前方簇拥着人潮。等走得近些才发同,是金军在处斩汉民。有个穿直裰戴纱帽的人,立在金军之前,向四周百姓喊话,大意是说,这几个撮鸟想偷逃出城,被抓了现行,现在处斩于市,以警乱民。耶律马五见几名降将看得脸色大变,心中暗笑,催促着他们往帅府而去。
到帅府门前,马五先一步进去,张深等人也要随之而入时,却被卫士拦下,手指着他们腰间的佩刀,意思是说要卸去兵刃方可入内。张深等人没有选择的余地,缴了兵器之后,步入帅府。
其时,那堂上女真贵将云集。张深见粘罕将宴席设在鄜州知州衙门的大堂上,也不知该哭该笑,女真人不懂这是处理公务的地方。
见张深来,高居于上,正难得与众将喜笑言开的粘罕用女真语大声说了一句什么,反正底下的金国各族将领们都看着他几个放声大笑。
“卑职张深,拜见国相!”张深引领降将上前,具大礼参拜粘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