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纲不知已在他办公的二堂内转了多少圈,僚属们见他躁动不安,都埋头理事,不敢去打扰。他如何不烦?刚刚打退金人,就出了这等事!何灌当时执意要将王似逮捕问罪,自己对他说,降两官,申斥一番以观后效,可何少保却说那是隔靴搔痒不起作用,非如此,不足以振法度。现在好了吧,你法度倒是重振,环庆兵却哗变了!这下怎么收场?
越想越不给力,李纲紧锁着眉头对外头说道:“诸位都把手中事务放一放,我等议议环庆之事。”
众官都放下公文毛笔,坐在原位上谁也没有发言。此事确实棘手,军队哗变历来是朝廷尤为忌讳之事。只是金军一南侵,把个大宋搅得天翻地覆,许多事情也就不那么绝对了,尤其是在陕西这地面上,西军百年来在南征北战中养成了桀骜难驯,飞扬跋扈的作风,部队之间的摩擦是常有之事。但一路之兵哗变,前所未有!
“怎地都不言语?没主意?”李纲见状,不满地问道。
“宣相,此事本属制置司一手操办,如此出了差子,何不让制置少保去劳神?”说这话的,是宣抚司参谋官,位在参议官之上。他这话里,多少带点不满。只因近来西府行事,都把东府绕开。虽说你制置使掌军务,可宣抚使才是一路最高军政长官,你怎么能不问李宣抚意见而独断专行呢?而抚宣相公也真是怪,你是文官,何灌是武臣,你还怕他?
李纲盯他一眼,摆手道:“此等言语,以后不可提及。现在,本官是就听听诸位意见,这环庆之事,如何收场?”
宣抚判官王庶啧啧两声,作难道:“宣相啊,此事是何少保力主,我等即使议出个计策,又能如何?”
李纲越听越烦,张目往堂里一望,忽然问道:“子充何在?”
众官也随着张望一番,听那官阶最低的干办公事带着嘲讽的口吻道:“想是出恭未回。”话音方落,马扩刚好跨过门槛。
李纲一见,招手道:“子充来得正好,环庆兵哗变,依你之见,如何是好?”
马扩行了个礼,坦然回座,沉吟道:“宣抚相公,环庆兵虽哗变,但以曲端之能,平息不难。环庆虽无虞,鄜延却堪忧。”
李纲一瞪眼,踱步过去问道:“哦?此话从何说起?”
“娄宿据洛阳,不进,不退,其意无非是待援。眼下已是四月初,据暑热已不久。恐怕金军本月之内,就会卷土重来。而作为六路屏障的鄜延,却有三州防务空虚。金军一旦复来,又可直趋耀州而扣长安。”马扩沉声说道。
此话一出,满堂肃然!环庆离得远,还可暂不操心,金军要是再打到耀州,咱还能象上回那样撑住么?
李纲闻言后,心中一跳!何灌让曲端接手三州防务,可现在环庆兵变,曲师尹已然无法抽身,这三州防务可如何是好?
正忧心时,又听那干办公事道:“宣相恕罪,卑职一时忘记,今早接获鄜延经略安抚使张深公文,未及呈送。”所谓“干办公事”,全称是“机宜干办公事”,也就是后世所熟知的“干事”,办公室替领导跑腿打杂,书写材料的人物。只不过前头加了“机宜”二字,便如后世的“机要秘书”一般。凡是送往宣抚司的机密公文,他都能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