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这么想着,忽听何灌喝道:“鄜延帅张深!”
心里狂跳一下,张深缓缓起身,抱拳道:“卑职在。”
“当初进兵河东,鄜延环庆两路作为后援,你与王似一般地迁延。对此,你有何话说?”何灌沉声问道。
张深看着地板好一阵,回答道:“卑职当时已尽全力集结部队,只方才与党项人作战,将士们十分劳苦,因此耽搁了一些时日。”
其实他不争辩还好,何灌一听他找借口,气不打一处来,厉声喝道:“满口胡言!与夏军作战结束多久了,你会不知道?罢,此事暂且不提!我问你,鄜延向为陕西屏障,兵强马壮,为何金军一入关中,你接连失陷丹鄜二州,还被女真人打到延安城下?你麾下几万人马,可是干吃饭的?你这帅守是怎么作的!”
张深见他跟训生瓜蛋子似的训自己这个鄜延大帅,也有些光火,抬头道:“何少保,延安一战,我鄜延将士已尽全力!金军之剽悍,世所共知,岂能苛责?”
何灌闻言大怒!手指张深吼道:“损兵折将还敢强词夺理?你眼里还有没有两司长官?”
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张深把牙一错,正欲开口,忽然听到身边传来一声轻咳。到嘴边的话生生吞了下去,沉默片刻后,再度抱拳道:“卑职为鄜延帅,自当听命于两司,天经地义。”
何灌听他这话有服软之意,这才深呼了口气,语气稍微缓和道:“罢了,你虽败阵,但力保延安府不失,也还算克尽职守。”
听到这句话,张深心里总算松了口气。幸好徐九制止了自己方才的冒失,否则跟何灌在这节堂上斗起来,吃亏的只能是自己。听上头这意思,是不打算追究自己了,得得得,说句软话,把这事糊弄过去了事。
刚要启齿,又听何灌道:“但延安一战,你鄜延损失也不小,难以肩负防务。此前,制置司已经下令,命曲端率军进驻坊、鄜、丹三州。你回去以后,就准备交割防务吧。”
鄜延一路,经略安抚使管辖的范围,便是延安一府,坊鄜丹三州,及保安绥德二军。一下子抽走三州重地,等于把张深架空一半。他怎么肯答应?可不答应没办法,环庆王似就是个例子!现在,曲端给何灌作急先锋,打击诸路帅臣,他手里握着数万雄兵,又有两司撑腰,拗不过他啊!
把心一横,张深愤声道:“得令!”
何灌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估摸着时辰不早了,遂道:“今日且议到此处,你等回去准备一番,明日商讨军情。”语毕,径直往内堂而去,众将几乎是不约而同起身相送。
曲端捧了印绶,跟其他人也没什么交集,大步出了节堂而去。种师中过来跟徐家兄弟寒暄一阵,同行出府,张深跟在后头,一路无话。
至制置司衙门外,徐家三兄弟送种太尉离开后,自骑马回馆驿。这兄弟三个,都算是西军中高级将领,因此待遇十分不错。这馆驿,相当于后世的招待所,他三人都是轩敞的大房,器具摆设一应俱全。徐卫回到房中,离饭点还有些时候,于是洗了把脸,独自坐在桌前倒杯茶,准备顺一顺脑筋。
升任一路经略安抚使,算是迈出了踏实的一步。从目前局势看,李纲何灌是打算铁腕打击西军陋习。自己是朝廷派出的将领,理所当然地会被划到两司这一面,因此打击不到自己头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