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纲对于他的话将信将疑,何灌也认为种师中这其实是在避重就轻,其目的是为了保存实力。不过,很快,他们就没功夫猜度种师中的用意,因为马五在短暂休整之后,直接挥师奔耀州而来!
“报!”士兵拖长的声音在宣抚衙署中回荡。连日来,宣抚司的佐官们已经渐渐习惯了接连不断的军报。丹州失陷,鄜州丢失,同州、陕州、河中府……短短一个月,女真人拿下了陕西东部大片城池。现在,整个陕西东部只有延安府和定戎军还在西军手里,可张深坚守不出,种师中徐原等人又拒不出战。宣抚司的命令对于这些西军将领,也只能稍微比废纸好一些。
“宣相!宣相!”一名三十出头的文官跨进李纲办公的二堂时,踹翻在地。顾不得疼痛和尘土,慌忙爬将起来。“大事不妙!金军已经进抵同官,知县以下,七名官员殉国,耀州城危在旦夕!”
“什么!”李纲愤然起身。已经进抵同官?那距离京兆已经不远了!果真是大事妙!金军主力在定戎,过来就是京兆府!现在金军偏师又到了耀州,往下几步还是京兆府!娄宿这是要两面夹攻于我!
“曲端大军现在何处?”一阵慌乱后,李纲大声问道。
“曲都统率大军屯于富平,似乎没有北上驰援耀州城的打算。”佐官回答道。
李纲一时默然,现在他真感觉有些束手无策,西军这班泼才,拥兵自重,藐视两司。连徐家两兄弟也无视我的军令,呆在定戎拒不出战!眼看着金军就要兵临城下,这可如何是好?陕西是我苦心经营之地,要让我弃长安而走,绝不可能!
王庶不知什么时候靠了过来,见李纲如此模样,摒退了佐官,上前几度欲言又止。良久,终于还是说道:“宣相,此危急存亡之时,我等书生,不通军务。是不是……请何少保过府商议?”
李纲听了,脸色更加阴沉。弹劾何灌,要求免去他陕西六路制置使的奏本,已经写好存于公案。只是想到大敌当前,临阵换帅会影响士气,因此按着没送。金军入关中以来,军令都是由我宣抚司直接下达,并没有通过制置司。而且,即使请了他来,又有何用?他还不是跟我一般无二,诸路大帅有谁听他的?
王庶见他不言语,又苦口婆心地劝说一番,李纲没有对策,只能点头答应。唉,徐卫若在,必定能给我出谋划策。可现在,谁也不知道河东那片情况怎样,短期之内,恐怕是指望不上他了。
在二堂里躁动不安地来回走动,佐官幕僚们见此情形,没有一个敢出来说句话。李纲越看越心烦,官家出走江淮,东京也遭围攻,现在陕西又是这般境地,莫非大宋这回在却难逃?
罢罢罢,生为宋臣,死为宋鬼,尽人事,安天命吧!若天要亡我,也只能徒呼奈何呀!
就在这时,一个年过半百,身长估计六尺不到的官员缓步上前试探道:“宣相,不如,撤出京兆如何?”
李纲哪里听得这话?猛然侧首,双目之中精光暴射,直看得对方身形越缩越短。枉你等食君之禄,却不思为国分忧!金军一打,你就退,两河就是这么退出去的!今天你能退出陕西,明天就能退出中原!等到哪天江南也退了,你还能退往何处?再退,就是大海!
二堂里落针可闻,那建议放弃长安的官员被他盯得满面惭色,躬身退去。
“禀宣抚相公,何少保卧病在床,说是不能前来议事。”有人进来报道。
李纲王庶对视一眼,病了?这么巧?片刻之后,李纲道:“既然制置少保病了,本相当前往探视,备轿。”语毕,回头扫视二堂一眼,大步而出。但凡触及其目光者,无不垂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