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早就料到是这么回事,可当清清楚楚地听在耳里后,徐绍心头仍旧不禁一震!
“爱卿是武臣出身,早年征战西陲,屡立战功,可谓深通兵务。后转文阶,历任州、府、路行政长官,政绩卓著,官声极佳。朕思来想去,唯有你这般文武全才,方能担此重任。替朕留守东京,主持大局!”赵桓语毕,刻意停了一停,片刻之后又才问道“不知爱卿意下如何?”
这后半句纯粹就是走个过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金口一开要我留守东京,我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么?徐绍略一沉吟,站起身来。
赵桓一直注意着他,坦白说,留徐绍守东京,他也有些不舍。徐绍此人办事妥当,为人低调,又善于体察上意。最要紧的是,他文也来得,武也来得,每遇大事朝中多凭他出谋划策。可是,自己一旦退守南方,对于北面的抗金大局难免鞭长莫及,必须要有人暂时主管。何栗、耿南仲、徐处仁、黄潜善,这些人行么?折彦质倒是文武双全,可他太年轻,威望资历都不够,难以当此大任。数来数去,也只有徐绍了。
“臣同胞兄弟三人,两位兄长皆死于国,臣愿继二兄之遗志,以死守帝阙!”徐绍的这个表态,终于打消了皇帝心中最后一丝担忧。
对方话音方落,他便霍然起身而道:“徐卿忠义之心,真为朝臣楷模!至此往后,抗金大业朕就暂时托付给你了。圣驾南巡之后,你便可立‘东京留守司’,朕许你便宜行事之权。凡陕西、两河、中原一应军政大事,在行在未明令收回之前,悉由卿主。个中利害,朕不须多言。”
徐绍再拜领命,赵桓又极力褒奖勉强了一番,这才命其退下。估计是担心徐绍变卦,赵桓连夜草拟了诏书,在徐绍回到官邸后不久,他就派内侍前来宣诏,正式下达了任命。
大宋隆兴元年十一月末,赵桓开大宋立国之先河,诏告天下,以“南巡”为由离京。同时,拜枢密使徐绍为“东京留守兼开封府尹”,诸路兵马并听节制,文武官员悉听裁夺。为了彰显徐绍的威仪,他加徐绍为太保,晋封国公,官居一品。
诏书一下,东京沸腾!前此时日,台谏长官秦桧才在东京军民面前信誓旦旦表示,朝廷绝无放弃京师之意,这余音仍在,天子就弃京而走!既悲且怒的百姓阻挡赵桓车驾出城,太学生堵着城门请愿,求皇帝坚守社稷。
当初,赵佶逃离东京时,东京军民也是这般阻挡。当时,童贯下令军队镇压,造成血案。赵桓登基以来,虽然对前朝旧臣如“六贼”之辈痛下杀手,但在对待百姓时,却每每释出仁德之意。但此次,面对东京军民震动天地的号哭,他始终不曾露面。而是命次相何栗出面,安抚百姓。
何栗连爬三次才跨上马背,当他立在群情激愤的东京军民面前时,竟不知语从何起,只能一再地重申,天子“南巡”只是权宜之计,早早晚晚,必当还都东京。百姓前些天才受了秦桧的骗,哪里肯信他的话?山崩海啸般的怒吼声使这位大宋宰相大惊失色,慌忙逃回圣驾之前。
赵桓进退不得,耿南仲见事态如此,便说徐绍素有威望,不如让他来劝退百姓。皇帝情急之下从其所言,徐绍何等人?岂能看不出耿南仲用意?百姓连天子的诏命都不听,挡着道以死相逼,我一出面说不动还好,万一劝退百姓,估计就是下一个李纲,因此推托不来。
赵桓急得没奈何,只能召来了殿前都虞侯何蓟,命其带军“开道”,并再三嘱咐“勿伤吾民”。但这种情况之下,怎么可能“勿伤”?
皇帝终于还是走了,无助的东京百姓嚎哭还城,没有谁知道等待他们的将是何种命运……
与此同时,远在河东的徐卫还不知道皇帝已经放弃东京,退往南方。他正在准备金军即将发动的全面进攻!在足足砲击两昼夜之后,金军的砲车群终于消停了,但上到招讨使徐卫,下到普通士卒,都知道砲击一停,金军就将大起步军全力扣城,真正的决战,此时才算开始。
大雪已经下了两天两夜,整个平阳城银妆素裹,白茫茫一片。可对于宋军而言,恐怕没有谁喜欢这美景。骤然转寒的气候让守卫城头的将士们苦不堪言,长时间的缺乏活动,让人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凝结,只能期盼着英勇的伙夫们能突破金军的石弹群,将那稍微带着热气的汤送上城来,暖暖肠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