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办!”徐卫一挥手道。
张庆此时欲言又止,他可以算是虎捷乡军的创军元老,可除了靖绥营时期打过几仗外,自屯驻牟驼冈以来,几乎没再上过一线。人家可是自小习武,弓马娴熟,做了几年的账房,看着弟兄们各自凭战功得以晋升,自己就在那儿凭资历升官,实在不是个滋味。以前吧,说定戎军缺人,民政这一块得有人管,现在宣抚司派员补了缺,轮也该轮到我了吧?
“知道你想说什么,这回你不去都不行!”徐卫对着他笑道。随即,又对众人道“大伙加紧准备,咱们尽早出发,到河东去一雪战败之耻!让李植知道,有我们虎捷乡军在,河东没他撒野的份!”
张庆很是兴奋,一拍桌子,愤然起身,对同僚们抱个拳,转身就出去,调集粮草去了。王彦吴阶两个,也算是吃了颗定心丸,陆续告退。部下们一走,徐卫脸上的笑容立即消失不见。这作将领的,得随时激励下属,让他们信心百倍。可也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自己咽。河东危在旦夕,自己手里虽说有了权,可一来集结人马是个难题,二来,就算凑齐了部队,能否及时赶到又是个问题。马扩啊马扩,你可得千万千万多撑些日子才好。要是昭德一丢,后果……
在那偏室里想了一阵,一时千头万绪,也理不出个所以然来。想起自己当初匆忙赶往大名,现在回来连九月都还没见。这些日子,想来她也是担惊受怕,苦了她了。当下绕过二堂,直入后面庭院而去。院子里收拾得整整齐齐,一个仆妇正蹲瓜架旁洗衣服,见知军回来慌忙起身要行礼,却被徐卫制止,直投里间而去。
站在房门前,正猜测着九月见到自己该是个什么样的表情,可手刚伸出去,那门自己就开了。一张略带憔悴,却满面欣喜的脸出现在眼前。那双凤眼之中,几许哀伤,几许疼惜,诸多情感交相变换,终究还是化作一丝抚慰的笑容。
这种笑容,徐卫不知看过多少次。可每一次看到,都如第一次那般,令人亲切,无拘无束,好像一切的烦恼都消失不见。两口子面对着面,一句话也没有说,徐卫张开双臂,轻轻将娘子搂进怀里,紧紧地拥着,脸贴着九月的秀发,那双本该满含威严的眼中,也流露出了哀伤。在同僚面前,在部下面前,甚至在叔父徐绍面前,他是威名赫赫的紫金虎,可当面对着妻子……
九月一个字也没说,任由丈夫抱着,手绕到他的背后,轻轻抚摸。她知道,公公的去世定然让丈夫悲痛,而虎捷的战败,也必定让丈夫伤神。这个时候,如果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做,那就由着他。
好一阵之后,徐卫才松开了手,端详着眼前这秀丽的脸庞,他觉得这么些天,总算有了一件让人舒心的事情。
而张九月,虽然心里有太多的事情想要问,但她知道,现在不是开口的时机。握着丈夫的手,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一些,温柔一些:“官人累了,换身衣服吧?”
徐卫摇了摇头,拉着她到床边坐了下来,心里装着许多事,却什么也不想说。
张九月还从没看过丈夫这般模样,一阵沉默后,她突然开口道:“官人知道当初在姨父府上见到你时,为妻心时是怎么想的?”
徐卫的谈兴似乎并不高,但还是随口问道:“怎么想的?”
“那时官人意气风发,谈笑自若。我就在想,这人如此年轻,便做得那般大事,连姨父这样的重臣都对他另眼相看,若假以时日还得了?后来官人征战各处,屡立战功,我便认定,这世上绝没有任何事能难得住你。”张九月柔声说道。
徐卫知她是在安慰自己,拍着她的手笑道:“你这是偏爱我,这世上又有谁是无所不能的?我从前也以为没有自己办不到的事情,可这回,还真就遇上棘手之事了。”
“官人还记得你带着我连夜奔往大名么?那时我听说姨母想将我随便找个人嫁了去,几乎是心灰意冷,不瞒你,我连寻死的心都有了。可我始终相信,你一定会来找我,后来又想,你不来寻我,我就去找你。就是死,我也要看你一眼!成婚之后,我一直在想,如果那天我不那么冒昧地去西水门找你,而是自寻了短见,又或是走了其他的路,那还有今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