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卫作为河东义军总管,时刻盯着他。接连指示马扩等义军首领,深挖沟,广积粮,缓用兵,只有自己先站稳,才能打人或是挨打。各路义军都大体是照着他这个意思在办,一面抓训练,一面抓农耕,趁着“靖康和议”带来的暂时太平大力发展。可事情终究还是在七月发生。
靖康和议以后,河东义军控制着平阳、昭德二府,绛、泽二州。平阳府原来是马扩率领的义军占据,虎捷和李金联军在小西山决战时,他率人袭取了昭德,以此为立足之地。留下部分人马守平阳。可平阳府北面地势较平坦,不利防守,于是义军占着平阳南部。李植重整军队一路下来,发现平阳北面居然还是无主之地,遂占了汾西、赵城,霍邑三县。并在此驻兵数千人,时常挑衅义军。七夕这一天,距离赵城县只有几十里的洪洞县义军在郊外“偶遇”李植叛军,也不知是谁先动的手,反正打了起来。平阳义军死了二十几个人,这一来不得了,洪洞县义军仗着人多势众,把徐卫指示忘到脑子后头,倾巢而出要找李军报仇。双方在赵城县外大战,义军不敌,师溃如山。李军像是早有预谋般,出兵八千多人直接取了洪洞,然后丝毫未作停留,继续追击义军。没有了马扩坐镇,平阳义军也就无心恋战,一路往南撤。这一不小心,就撤到了河中府境内。
七月十五,徐卫正在原来的解州境内视察屯垦乡兵。张庆飞马派人来追他回去,说是平阳出事了。徐卫一听,放下手头的事务立即赶回定戎城。一进城他就发现情况不对,街上乱糟糟的,虎捷士卒正在维持秩序。“镇压”的对象都是些衣衫蓝缕的汉子,极个别还带着兵器。无暇多管,一路奔回知军衙门,张庆早在门外头候着。见他回来,上前扯了缰绳,第一句话就是:“曲大帅这事做得不厚道。”
徐卫心知其中必有缘故,赶紧追问,张庆也没回答,只把嘴朝衙署一呶:“你进看看就知道。”
往里头没走几步,就看到那公堂外面的过道上,或蹲或坐五六个人。地上放着一大笼还冒着热气的馒头,一个大木盆里盛着熟牛肉。那几个正吃得欢,噎得真翻白眼也不停口,跟饿死鬼投胎似的,这是几天没吃饭了?
“知军大人回来了,你们有事说吧。”张庆上前叫道。
那几个饿鬼抬起头见了徐卫,就跟走失的娃见了亲娘一样,吃都顾不上了,一个个扑过来,跪了一地磕头,事还没说就大哭起来,口口声声要请徐总管作主。闹哄哄一片,徐卫被哭得烦了,喝道:“你他娘的倒是说出来!否则我知道个甚?”
亲兵替他搬了把椅子出来,徐卫坐定之后,有一人从怀里掏出块朱记呈给徐卫,一看,哟,还是平阳府义军兵马总管,怎么落到这副田地了?
“徐总管!小人是实在没料到,弟兄们没折在李军手里,却倒在官军的刀下!”那义军首领跪在地上声泪俱下。这句话一出口,徐卫霍然起身!指着对方严厉道:“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要清楚这话的分量!”
义军首领又磕一个响头,切齿道:“小人以项上人头作保,绝无虚言!否则,请总管就地正法!”他一领头,其他人也坚称句句是实。
徐卫脸色很难看,张庆先前那句话已经挑明事主是谁了,这厮到底想干什么?你抖抖官威,作作样子就得了,居然敢把脑筋动到河东义军身上去!
按住怒火,肃然道:“起来说话。”
几名义军领袖这才起身,道出了事情的原委。李军进攻平阳南境,义军不敌,一路撤往邻近的河中府。早就听说河中重归陕西,并且与其他州军单独划作了一路。溃散的义军以为这下安全了,结果刚到稷山脚下,就遭遇截杀。对方全是武装齐全的部队,步兵在前面冲,弓手在后面射,饿得不行的义军根本没有抵抗的力量,立即四散而逃。他们这部分人知道徐卫在定戎,一路窜过来寻求庇护。
“你们确定是武装齐全的官军?”徐卫双眼微眯,沉声问道。
“断无差错!那器械,那铠甲,除了官军没有旁人!尽管没打旗号!”义军首领斩钉截铁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