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公,现我军极为被动,拔带离死难,士气受挫,咱们是不是退回去?”有部将小声提醒道。
退?不能退!拔速离虽死,但他部队所折不过数百人而已,宋军既在前面设伏,要么还在,要么所去不远。自己应当率军急追,破敌斩将,方能将功补过!况且,拔速离麾下将士情绪如此激动,自己一个汉将,万一弹压不住,恐要惹起更大混乱。到那时二太子追究下来……
坚决地摇了摇头,郭药师愤然起身,怨毒的眼光扫过身旁激愤的女真士卒,一把抽出身旁之刀,高举大呼道:“此等大仇,如何不报!药师欲引军进击,谁愿相从!”
部将着实骇了一跳,趋身过去急叫道:“郭公!敌暗我明,此时引军突进,恐再遭伏击!况且,地面如此泥泞,我军倚重的铁骑难以……”
郭药师闻言大怒,不待他把话说完,一把扯过对方,几乎脸贴着脸喝道:“宋金两军之间战力悬殊!我会怕他?只这不到三万人,我可击溃任何宋军!便是种师道来了,也叫他兵败如山!”
“主不可因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南朝已到生死存亡关头,必然孤注一掷……”这名称职的部将仍在苦口婆心地劝说。可郭药师哪里听得进去?此时,女真士卒口耳相传,已知他先前喊话之意,纷纷请战!
傍晚时分,金军已经扎下营寨,将士不卸甲,战马不去鞍,保持高度戒备,如临大敌。此去东京,只有二十余里了。可前军主将拔速离阵殁,给士气以沉重打击。
斡离不铠甲不离身,两腿泥泞,高坐于上。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往日热闹的大帐此时也死一般沉静,各族文臣武将尽皆垂首,似在为拔速离致哀。郭药师五花大绑着跪于帐下,以极其沉痛的语气说道:“罪将完颜药师,自绑入帐,恭听太子郎发落!”
斡离不腮帮一阵鼓动,良久,几乎是从牙缝里嘣出一句:“拔速离因何而死?”
有官员解释之后,郭药师以头触地,将下午战事简单复述一遍。并奏明,自己为替拔速离报仇,急引军追击,方出三里地,便遇上宋军大部,对方人多势众,旗帜漫天,可自己还是毫无畏惧,亲带数千铁骑猛击,斩首千余级,大败宋军。一路追杀,至东京不到十五里地时,赫然发现两座大营,雄踞东京之前,互为犄角之势,这才罢兵归来。
“药师自知罪大,并无所求,愿献千级宋军之首,祭奠拔速离在天之灵!”郭药师仍旧保持额头沾地的姿势痛声说道。
话音方落,一秃头结辫,耳挂金环的女真将军突然一脚踹翻面前桌子,手指郭药师放声大骂!别人听不懂,王讷却听了个明明白白。这金将在说,甭说区区千级宋军头颅,就是拿砍尽大宋君臣百姓的人头,也抵不上一个拔速离!
再看上首二太子,右手紧抓刀柄,死死盯住郭药师。一阵之后,起身下得帐来,行至药师身前,肃立许久。帐下各族官员将领都把目光放在他右手之上,等着看这只手是否会拔出弯刀。
斡离不右手五指一松,继而又紧,众人都悬着一颗心,莫非二太子有杀郭药师之意?帐中除了噼啪作响的火焰,再无其他声响,又等一阵,只见二太子右手终于缓缓抽出弯刀,在火光映照下,刀身炫目!
此时,挞懒见事态紧急,用女真语焦急地说了一声什么。斡离不充耳不离,递出刀去,只探至药师后背,忽地一挑,断了绳索!继而收刀还鞘,又双手扶起他,并拍打着他两肩,沉声而语。
“二太子说,他素知你对大金国的忠心可昭明日。拔速离随先皇起兵抗辽,征战多年,今日却贪功冒进,中伏身死,与你何干?让你不必介怀。二太子问,你所说的两处大营,都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