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兴如获大赦,连连点头道:“是是是,罪将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按住激动的心绪,细想一阵,这才如实道来。
那斡离不出兵之际,本有六万人马,一路南下折损不少。尤其是强渡黄河与滑州血战时,伤亡最大!如今将收编的大宋叛军计算在内,也只不到五万而已。其军中存粮本是不敷,但因破真定等府州,又加上河北部分守将不经任何抵抗开城投降,其粮草物资得到极大补充,能应付多久不得而知,但至少短期之内,没有缺粮之虞。
金军分作三处大营,斡离不居后,亲统女真兵三万。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议和之心,之所以与宋廷商议划河为界之事,不过是故伎重施,意图麻痹南朝君臣。其真实目的,就是在等西路粘罕会师于东京城下!这一切的主张,多出自叛逆郭药师之手!
“日前斡离不与郭药师还打算与东京虚与委蛇,因宋军守将凌辱金使,截杀游骑,斡离不大怒,因此赶走大宋使臣,誓言扫平东京四郊!不过,据罪将得知,这路金军为求速进,尽弃辎重,攻克真定时所用的诸般攻城器械,一无所携。如今之所以不直接攻向东京,也与此有关。”李文兴讲完,偷看对方,见那小官人没有任何表示,若有所思一般。
良久,起身一抖衣摆,径直向外走去。李文兴一怔,脱口道:“这位官人,那罪将……”
“呆着吧。”对方扔下这句话,人却已经出了柴房而去。
东京皇城,禁中垂拱殿。
徐绍抱着笏板,着一品大员紫色公服,束金佩鱼,头顶乌纱立在殿外,双目微闭,如老僧入定一般。局势恶化,国难当头,这位掌大宋军务的执政这些日子似已苍老不少。
旁边,耿南仲、唐恪、李邦彦等人聚在一起,小声议论,不时侧首望他,满脸鄙夷之色。执宰之中,议和之论甚嚣尘上,官家已经被议和派大臣所“绑架”,正谋划着再派使节,以更“优惠”的条件求金缓师。今日面君,便是敲定此事!
“诸位看他那老神在在的模样,真叫人恨得紧呐!”李邦彦指向徐绍言道。
耿南仲看也不看,冷哼道:“不识时务,不察局势,庸人也。我三省都堂之宰相,都持和议,偏此人独霸枢密院,专主战议。等着吧,寻个时机,叫他下台!”
李邦彦一听,上前探出半个身子,作恭敬状:“耿相,择日不如撞日,何不今日就……”
“不可!”张邦昌满面黑须似乎都在颤动,“今日之事,莫有重于敲定议和事项者。女真人耀兵于京师,若不尽速媾和使其退后,迟则必生大祸!徐绍此辈,冢中枯骨而已,早早晚晚,官家必罢其职。”
耿南仲此时又接过话头:“徐绍倒可缓图之,唯城外姚徐二将,年纪既轻,便不免狂放,不如老将持重。万一发生事端,触怒女真,如之奈何?公等务必同心协力,劝谏官家,撤换姚平仲徐卫。”
众官一想到女真人眼皮子底下,随时都有可能挥兵扣城,个个心惊,人人胆寒。哎,官家是怎么回事?我等在此候了半日,怎地还不见召?大难临头了,大宋一百六十六年基业危在旦夕了!咱们君臣应该同心同德,尽早完成议和才是,这可拖延不得哟。
又等许久,方见内侍出殿,言官家召执宰大臣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