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时!
忽听帐下传来一声喊:“太子郎君!”这人腔调中带着哭音,像是受了莫大的委曲。片刻之后,便见两名士卒搀扶着一人进来,帐中所有人瞠目结舌,这是谁?头上冠帽不在,披头散发,身上衣衫不整,赤着足,脸上满是……慢,该不会是马粪吧!
那人一进来,便放声大哭,窜到斡离不面前,跪拜于地。后者视之,正是出使东京的王讷!他怎么成这般模样了?
“二太子!臣,臣实在无颜回来啊!”王讷大哭不止,帐中金汉契丹各官面面相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斡离不此时酒意上头,晃了晃发昏的脑袋,失声问道:“你,你这是……”
王讷哭得极伤心,脸颊上的马粪被泪水冲出两条槽来,用女真语上报道:“臣出使东京,后与宋使郑望之同回。因臣见东京四郊防守严密,忆起郭公所言,遂生刺探之心。哪知还未望见一城一兵,便于一处窜出一伙强人,先以弓弩伏击卫士,待我方混乱时,一拥而上。卫士们本要逞凶,岂料这伙强人俱是手段超凡之辈,将我卫士尽数诛杀,割首弃尸!臣表明身份,方免遇难。但却……”
斡离不不待听完,勃然大怒!将手中酒杯捏得粉碎,狠声道:“何人如此大胆!”
“太子,这伙强人还放话,让我们早早退出境外,否则便要……”王讷说到这里,抬头见二太子面目狰狞,遂不敢直说。
“嗯?”斡离不双眼圆睁,几乎挤出眼眶来。
帐中金将早已按压不住,纷纷请战。斡离不气得脸色煞白,嘴唇颤抖不已,突然大步奔到帐角,一把抽出弯刀!刚折身走回数步,突然停住。右手拊额,似乎十分头痛。良久,扔了弯刀,上前扶起王讷,只是对方一脸的马粪,奇臭无比。强忍着说道:“一路辛苦,且先去清洗歇息,我自有安排。”王讷刚走,又有军士来报,言大营中放出去的游骑,于十余里外的一处县城境内遭到袭击,死伤七八人。对方亦作“强人”装扮。
旁边郭药师听到,心知哪有什么“强人”,必是宋军伪装。只不过为了避免打口水仗,故意这般。这倒是怪了,一路南下打过来,何曾见过宋军主动出击?南朝军队不过是摆设,一群拿着器械的木头架子而已,这是谁的部队,难道疯了不成?
腊月十七,杞县县城。近日气候渐渐转暖,地上积雪开始融化,可守卫在城头上的士兵仍旧冻得难以忍受。可张指挥几次传下严令,不可懈怠,不可疏忽,违令者一律处死!因此,即使再冷再冻,士兵也只能坚守岗位。好在朝廷及时拔下了御寒冬衣,否则女真人还没打过来,咱就先“僵仆”了。一名年轻队将,内穿棉衣外罩铠甲,全身裹得严严实实。口鼻之中不断喷出白气,登上城头,依次检查士兵着装器械。
“直娘贼!你抖甚么?站好!”队将一声喝,面前的士兵却颤得更凶了。
“金兵!”一声大喝,响彻城头。队将心中一震,急往城外望去。东面开阔地上,果见人潮涌动,旌旗翻飞。仔细一看,不是金军是什么?四周官兵议论纷纷,队将略一思索,当即命人飞报指挥使张宪。不多时,张宪没到,却听得阵阵奔跑之声,那城中主道之上,飞驰而来的弓弩手们惊得百姓纷纷避让。
军官们放声吼出命令,士卒轰然应诺,待跑上城头,各就各位。便见一虎背熊腰的都头拔了腰间佩刀,声传四方:“弓弩预备!”
弓手迅速解下身上所背之弓,每人都试拉一次,以确保弓具无碍。身后同袍将一捆一捆的箭矢打散,随时准备补充。弩手们自然要辛苦一些,那床弩连弩体积巨大,费力安放不说,还得选择合适位置。城头上尚未准备完毕,背后又响起铠甲铿锵声,兵器碰撞声,雄厚脚步声,若回首望去。便可见全副披挂的步兵正于城下集结,从头到脚都穿厚甲,手中俱是长枪大斧。不一阵,城内各处街道涌来成百上千的民夫,或抬,或挑,或拖,将早就收集的石块滚木运上城楼。老弱妇孺都紧张地从家门探出头来,望着街道上飞驰的官军。有人拉着自己的丈夫兄弟,千叮咛万嘱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