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观看时,闻听背后脚步声,回头视之,满脸通红的徐绍缓步进来。也不坐文案,就与徐卫于房外小厅落座。丫环送来茶水后,便命掩上房门,叔侄二人品茶不语。
良久,徐绍问道:“你平时读什么书?”
“侄儿忙于军务,若得闲暇,也只研读些兵书,最近在看《武经总要》。”徐卫答道。
徐绍闻言摇头:“不好,你虽为武臣,还需多读书才是,于你大有裨益。”
若是往常,徐卫一定敷衍两句应付过去。但忆起当日徐绍在自家门前那席话,有意说道:“便是通读圣贤之书,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也不过是青春作赋,皓首穷经,笔下虽有千言,临敌却无一策,何来裨益之说?便如眼下金人入寇,还不是要靠披坚执锐的粗鄙将士英勇抵抗,那些寻章摘句,舞文弄墨之人有何贡献?”
徐绍目光为之一凌,正色道:“他们不用有任何贡献,因为战与不战,长战短战,都由他们决定。抵抗外侮,肃清内乱,虽靠将士用命,但这些人执掌着武人命脉。便如种师中,虽为一方大将,能节制十数万兵马,但只需河东监司一个区区八品言官向朝廷说他几句,便立时有罢兵夺权之忧,明白么?”
徐绍所言,直指大宋武臣们的悲哀。徐卫听后,点头道:“侄儿受教。”
徐绍看他一眼,笑道:“但愿你是真听进去,你想在这条道上走得长远稳妥一些,便需学会与舞文弄黑,寻章摘句之辈打交道。”
徐卫应允,两人一时陷入沉默。又过一阵,徐绍方问道:“你部训练如何?”
“士卒已熟使诸般兵器,行军结阵初得其法。”徐卫答道。
徐绍颔首,端起茶杯,轻轻荡开茶末,目视地上言道:“最近你要有所准备。”
徐卫心中一动,试探道:“叔父此言何意?”
徐绍茶至嘴边,听到这句又放回桌上,笑容中带着些许深沉:“你当真不知?”
一阵沉吟,徐卫摇头:“侄儿当真不知。”
徐绍目视他良久,忽地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官家最近向前线各路府州下了一道诏命,让各处守将侍机出战,阻敌于黄河之北。又命青州沧州两地部队,驰援真定。再命大名之兵,补青沧之缺。”
徐卫闻讯,脸上惊色一闪而没,什么?侍机出战?宋军长于攻防城池,短于野战,今以己之短,攻敌所长,不是自取败绩么?青沧之兵驰援真定,又将大名之兵调往青沧,这跟拆东墙补西墙有什么区别?一旦青沧援兵战败,大名亦不可保。如此一来,为防备金军二次南侵所做的坚壁清野,固守牵制的战略完全被打破。一旦河北有失,金军就可直趋黄河,而这一次,对方必不再走浮桥……